盯着一行人看了半晌,向二放下了手中的弓。
远处看不清服饰,等到箭都上弦了,才看清原来是大唐骑兵。
不知道自己被弓箭指了半天的李易收拾了下情绪,看着向二笑道:“在巡逻?”
“是,将军,”向二看了一眼后面被押着的青年将领,心道果然是他娘的天涯何处不相逢,“将军这是...?”
李易突然回头看向魏老三:“你走以后,斥候营谁带?”
“卑职还没安排,不过有邺城出来的人在,应该没有问题。”魏老三想了一下。
“总要有个人挑起大梁,”李易看着向二笑了笑:“少年郎,有没有兴趣?”
向二有些茫然:“啥?”
李易的眉眼间没有烦躁,只有欣赏:“从进了草原开始,斥候营就你立的功最大,眼下魏百户暂时要离开骑军一些日子,有没有兴趣当个试百户替本将军把斥候营看好?”
要换了常人,从一个斥候骑卒一下子变成试百户,怕是早就大喜过望了,可向二的表情还是有些茫然:
“将军,我也就是会在前面探路,当百户这种事情...我没做过啊。”
“谁都是这样过来的,”李易收回目光看了眼天空,“你的年纪虽然小了些,但打的仗够多了,大唐未来终究要靠你们撑起来,早些开始也好。”
草原上的风总带着泥土的香甜气息,大概是地势原因,月亮显得尤其大,如水的月光洒在了少年郎的身上,把他的一双眸子照的很亮。
“将军,我怕我做不好,”向二很诚恳,“以前队正还老是说我笨,斥候营这么多人,我哪儿管得过来?”
李易挑了挑眉头,一般的少年人,总是天不怕地不怕,有个机会就想拼命往上爬,怎么到了向二这儿,反而是一直瞻前顾后?
他也不勉强,只是直接下了军令:“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斥候营试百户了,代魏百户执掌斥候营。”
向二的心抖了抖,翻身下马:“是!”
给了这个英勇善战的少年一份重担,李易看向了远方:“这就去交接部属吧,去前面大河找一处浅滩,明日一早,全军强渡!”
......
天色刚亮,睡得极浅的大唐骑军们被号角声吵醒了。
草原昼夜温差大,可只要天色亮了,温度就会渐渐高起来,眼下的天气,还不足以让士卒们的铁甲上结上层寒霜。
起床,着甲,喂马,用饭,临时军营中每一个士卒的心头都有些沉甸甸的,军人的直觉告诉他们...有些事已经近了。
果然,军阵集结后,只在进草原时训过话的李易李将军骑着马到了军阵的前方。
李将军还是习惯性的没带头盔,一头长发洒脱的扎着,有些顽皮的头发垂落在脸颊两侧,随着晨风微微摇摆。
不同于刚进草原那会儿的轻视,士卒们右手执着缰绳,从前排开始,一齐向着这个男人行了军礼。
放眼望去,最前方是战损过半的黑色铁甲禁军亲卫,后面两边军阵分别是兰州骑兵和岷山骑兵,可三色分割的军阵不仅没有水火不融的感觉,反而有了一种别样的气势。
现在的他们只有一个编制,那就是大唐骑军。
不分来路,不分籍贯,他们都是唐人。
沉默肃杀的气息仿佛惊扰了早晨的草原,远处飞鸟从草里飞起,振翅飞向天空。
收回眼神,李易骑在马上,看向了前方的军阵。
“行军已近两月,拔除部落十余,五千骑军只剩三千,这条路走的很难。”
他一指远方:“但终点,就在眼前!”
沉默的军阵忽然躁动起来,杀意逐渐沸腾,不知是哪个士卒带起了头,所有的大唐军人都开始举起手中武器,齐声大喝:
“杀敌!”
李易猛的一握拳:“昨日扎营,便是为了今日的奔袭!过了前面这条大河,奔袭七十里,就是纳木湖!”
他的脸色坚硬如铁:“那里只有贵族,只有一帮窝囊废!只要冲过去,将他们杀光,咱们就可以...回家!”
他一把拔出长剑:“为了一路死去的同袍,为了回到生养的大唐,全军渡河!”
所有士卒翻身上马,一同嘶吼出了心底的声音:“报仇,回家!”
“杀光他们!”
......
清晰的地面震动声仿佛让前面的大河也出现了一丝停滞,向二叼着根草,一向冷静的心底居然也开始有些翻涌些热血起来。
这声音,没错了,大唐骑军已经开始行军了!
他看向身边的两个斥候:“开始吧,全部散出去!”
两个斥候点了点头,策马过河。
这条发源自草原雪山,流经了半个草原,甚至奔涌到了益州的大河只有在这个地方才稍微温柔些,昨日向二带着人沿着大河找了一夜,才找到了这么个可以强渡的地方。
而在这条河的上游,不远的地方,就是那曲。
向二收回目光,挥动马鞭,开始渡河。
河水很冰,但马匹走的很稳,万幸这条河道不是那么崎岖不平,水只到马腹,虽说宽了点,但骑军总算不用降速太多。
强渡大河,最忌讳的就是行军速度降下来,一旦发生拥挤,那半天就可能渡不完。
感受着身下马匹肌肉的律动,向二没来由的想起了昨夜。
刚刚被任命为试百户,向二想了很多,斥候营的弟兄会不会不服自己?自己能不能指挥得动?自己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去前面探路?
可跟魏老三交接了一轮,向二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终点就在眼前,没人会再考虑那么多,也没人有那么多小心思。
他们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人事调动,平静的接受了自己接下来会被一个少年郎指挥,而向二也很开心的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做什么,还能和以前一样在大军前方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但战争即将到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那些东西了。
斥候营所属一百二十七人,包括向二自己,都会全部散出去,查探清楚前方的情况,掠杀所有散落在外面的敌人,为大唐骑军开道。
他们是骑军冲锋前的眼睛,是骑军中最危险的一批人,他们可能会被几倍的敌人包围,可能会死于马力耗尽,只能在角落里看着大军摧枯拉朽,或者一败涂地。
这就是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