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势石北斗
大邑长府内,尹归看着手里制作精致,竹质金边的拜帖,心中思绪翻飞。
“安西候?十多年了,左家竟然又出来了两个公子,不知是真是假!明日来拜会我……左沐安,左无忧……算了,当年左家满门英烈,陛下继位后也并未除去安西候之候位,就当我给左毅将军一点面子吧,若真是左家之后,也可告慰左家先人……”思及此处,他对着肃立在旁的人道:“管家,去给送帖之人回话,我明日巳时有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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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拜见大邑长的礼物可备妥了?”绍渊问。
“都备好了。尹大人巳时允见,我们提前半个时辰出发便可,就我们三人再带上任侠、晓风。”无忧回道。
“好,你去安排吧!柳辰,把荀门主写的《势·道》拿给我,这书我总觉得读得不透彻。”
此书由上好的丝绢制成,厚不过半寸,所书皆为古篆,不知用了何绢何墨,历百余年光阴,仍光彩如新。
绍渊净手之后,又用软布拭干,方打开装书的匣子。
“你先去吧,我略翻几页便休息了,不用担心。”绍渊见柳辰仍立于一侧,安抚道。
“少爷,我就在外间,你有事唤我。”
任侠等人回院后,都有些情绪高昂,一时难以入眠,兄弟几人要了酒来,也无需佐菜,拍开泥封的坛口,一手举坛,仰头便饮,一轮之后,酒便见了底。
最后饮酒之人未见他使力,手腕一抬,酒坛便平飞而出,稳稳的落在院中的石桌上,竟如同一片落叶般轻巧。
“文三哥,好一手金燕飞渡!”任侠赞道。
“我们兄弟六人结义已近十年,多久没有像今日这般畅快了!”老大易阳拍了拍任侠的肩,“老六,你虽年纪最小,但我们都习惯了听你的,你愿意追随左家,我们也绝不相负!”
“大哥,就算不谈左家在大邑多年的贤名,以及十三年前他们拼死护卫蜀郡的大义,单凭左公子的气度也令人心折。少年时我们常想建功立业,衣锦还乡,如今已然不惑却还是一事无成,我们都不愿苟且,今日能遇左公子,又何尝不是我们之幸。”文彬有些微醺,动情道。
“好,再来一坛酒,我们一醉方休,晓风,任侠,你们明日有事,不可再饮!”
文彬脚尖一勾,又一坛酒自地而起。
任侠和晓风看了看院中的四人,相视一笑,乖乖的先回房去。
《势·道》摆于桌上,绍渊读得认真。
“势,无常势,有洪荒之力,道,乃规律,行循善之功……然,势强亦成道,道坚可顺势……”
胸口玉牌突然有些炙热,绍渊取出一看,玉牌内的红色絮状物如同水流,在玉内流动了起来,使得整块玉牌如同活了一般,似乎在对绍渊说些什么。
绍渊会意的将玉牌轻轻的放到书册上,一页一页的翻动绢布,翻到了并无文字图案的最后一页,玉牌内水流突然欢快了起来,隐隐显出北斗的形状。
绍渊顾不上玉牌,把书册拿起,用手放在最后一页仔细感觉,此页更厚些,难道有夹层?
书册边由蚕丝编制,绍渊想了好一会儿,方开始一股一股的拆了起来,不一会儿,最后一页取了下来。里面掉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状物来,入手顺滑,轻若无物。
依旧是古篆,字迹与书册一致,当出自一人之手,只是更为细小。
“此卷既出,当是天下乱起,持卷之人,便为执棋者,身负天命。
千年之前,天降奇石,内有乾坤,变化多端,可知天机之势,故名势石,易可成势,势亦可易。
汉主掌乾坤后,势石一分为七,以北斗之态散落九州,其中一枚由两仪门所拥,名曰‘开阳’,执棋者可佩‘开阳’,以血护养,心神合一,便可凭此寻得‘摇光,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六石。
乱世既至,天势已启,执棋者当速速集齐势石,观其易势,得窥天命,行当行之事,尽必尽之责。切记,切记!”
绍渊呆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所说之事,心中震动莫名,他将玉牌握于掌心,低低道:“开阳,开阳,你跟了我十六年,今日才知你原来是叫开阳!想来师傅也是不知其中乾坤吧。”他又想了一会儿,眼睛盯着“以血养护,心神合一,速速”几字之上。
“此卷今日出世,当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今晚必须弄明白,对我随后安排自有影响!”想到此处,他扬声道:“柳辰,取玉碗和孔针过来!”
孔针,取自一种鸟类的腿骨,很细,中空,用于取血。
将“开阳”放于玉碗,刺入绍渊腕上的孔针中,鲜血正一滴一滴的注入。
一会儿便放了有半碗血,“天权”全部浸于其间,绍渊方示意在一旁空着急的柳辰止血。
失血之后,绍渊脸色明显更为苍白,他觉得有些眩晕,便任由柳辰把他扶到了榻上。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玉碗之内,原本深红色的血液已变成了粉红色。
待柳辰安置好绍渊,再看玉碗,“开阳”竟似浸在了清水之中,他忍不住叫道:“少爷!”
“怎么了?”
柳辰将玉碗端至榻前,绍渊看了一眼,又将手臂伸出,道:“继续!”
“少爷,不可。”
绍渊抬眼看了柳辰一下,眼神有些锐利,柳辰挣扎了一下,只得又将孔针取出。
一直将玉碗注满,绍渊才让柳辰止血,这次血色的变化慢了许多,约半个时辰后,又变成了清水样,“开阳”也有了明显的变化,玉身莹莹流光,生机盎然,内里的血色絮状物已经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北斗之形。
绍渊休息后,虽脸色更见惨白,但精神恢复了些,他将“开阳”取出,贴于眉心,细细感受,却并无卷中所说心神合一之感,似还缺些什么,“小东西,竟然这么贪吃吗?”
他叹了一声,抬头看了看柳辰,带着恳求的口气说:“还需要再放一次,柳辰,不然今日所作都会前功尽弃……只有我的血才管用。”
此时,苏顺端了一盅补血汤药进来,柳辰道:“少爷,先喝了这个。”
此次喝药,特别爽快,绍渊接过一饮而尽。
“小顺,按我刚才的方子,继续去熬,每两个时辰让少爷喝一盅。”
这一次,绍渊没有等到放血结束,便支持不住,昏睡了过去,柳辰小心的守在一旁,硬着心肠按绍渊的叮嘱等玉碗再次放满才进行止血。
一直到第二日晨,碗中仍留有淡淡的粉红色,柳辰摸着绍渊明显偏低的体温,忧心忡忡。
辰时,苏顺又一次端来药碗,将绍渊扶起喂药。
这时,无忧进来道:“公子,时辰差不多了,起来准备准备,”说到一半,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急道:“怎么了?”
“少爷今日去不了!”柳辰眉头锁着。
刚被扶着喝完药,绍渊勉力道:“无忧,我有些累,就辛苦你了。今日拜见尹大人,只是告知左家回来之事,你去也是无妨,按我们商量的做就可以了!替我磨墨,我给大人写一封致歉函,转交大人,拜帖是说我们去拜见的,真是失仪啊!”
“开阳”已被擦拭洁净,又挂到了绍渊的胸前,它温柔的散发着一种力量,让绍渊觉得舒适了许多,隐隐的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小顺,你照顾好少爷,我和无忧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