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左家祠堂
绍渊入了左府后,围观的众人仍未散去,无忧留了下来,顺势又来一波舆论宣传,说得好几个中年大叔热泪盈眶。
最后无忧稽首为礼,对着众人行了一圈,道:“感谢大家对我左家的关心,等我家里的事情解决了,请大家喝酒,到时大家可都要来啊!今日也不早了,先散了吧!”
府里还有不少的家眷仆从,惊变之后,有惶恐哭泣的,有厉声斥骂的,柳辰把他们都弄到了东跨院,也不管他们,只是不许出来,府里便清净了下来。
此次来左府,绍渊带了近三十人,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人多的好处,不到午时,主院便收拾好了,一律铺陈都换了新的。
这主院本来就是司徒镇所住,设施都是齐备的,还略显得有些奢靡,绍渊让人把一些暴发户审美的东西收了去,却见无忧还在收拾,便道:“好了,无忧,先去找祠堂,左家的先人已是盼得太久了!你先将左小公子之事告知先人,我之后再去拜见请罪。”
“公子,将军和夫人不会怪罪的!”
“嗯,你去吧!”绍渊微笑着用手压了压无忧的肩膀,挥手让他离去。
蜀郡太守公孙述,字子阳,年方三十,长相儒雅,像个文士,却已做了八年的太守,为人精明,手段圆滑,治下尚算政通人和。
对着狼狈而至的司徒镇,他的语气甚是平和,“这是怎么了?听说你带了一队甲兵出去,可是有何公干?”
“大人,你要为我作主啊!”司徒镇比公孙述年长几岁,却丝毫不影响他在公孙面前装孙子,跪在地上,语带哀戚,“今日有一伙强人武力占了我的府邸,我被他们赶出来了,大人,这可是您的治下,他们也太不把律法放在眼里了!我看他们就是最近在山里闹得最凶的那股流寇,还请大人派兵征伐!”
“是吗?流寇?我怎么听说是左家回来了!”公孙述的语气听不出起伏。
司徒镇赶紧道:“不过是他们自称罢了,谁可以证明呢?只要大人说他们是流寇,他们自然是流寇!”
“司徒,这么多年,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公孙述喝了口茶,又道:“三日前,他们去见过尹归,今日,又用这样直接的手段夺了左府,你觉得他们没点底牌会这样做吗?此举看似处处破绽,但只要他是左家后人,你就毫无办法!左家此时回来,究竟是想做什么?你弄清楚了吗?知己知彼,方可成事,你却是指望我在什么都没弄明白的时候派兵讨伐?司徒啊,用用你的脑子吧!”
公孙述一段话,如同给他浇了一盆凉水,司徒镇沮丧的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怎么可能是左家小少爷,当年明明,明明……那我怎么办?大人,我该怎么办啊?”
心中又回想起当年的种种,将军战死后,自己受将军所托,看护左家。开始自然是真心实意的,可是左家的富贵渐渐的迷了眼,迷了心,整日在府里一群哭哭啼啼的妇人面前伏低做小,突然就厌倦了,所以当公孙家主第一次找到自己时,之后的一切都进行得那么的顺理成章。
鬼使神差的,当时自己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小少爷养病的地方,也许这个恶毒的想法早就存在于潜意识里了。不过派去的人并没有动手,因为当时看到的就是被火焚过的一片狼藉,未见活口。得到这个回报时,自己心中的如释重负和欣喜同时涌出。
“别急,我猜不久他们就会来见我的,到时候再说吧!”公孙述很随意的道,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却冷笑了几声,“左家,左家……十三年前的两败俱伤,不知道究竟算谁欠了谁的血海深仇!哼哼……”
接下来的三日,两边都没了动静,司徒镇没有如绍渊所说把田产商铺的文书送过来,绍渊也未再找他,安心的住在左府内。
左家的后院里被司徒镇砌了一个围墙,祠堂孤零零的坐落其间,倒也并没有很破败,只是杂草丛生,有些荒芜和孤寂。
祠堂内左家列代先人的灵位摆在案上,案前没有香火。
第一次祭拜无忧独自前来,他虔诚的将牌位一一拭净,见到自己父亲的牌位斜倚在地上,弯腰拾起,捧到了怀里,眼泪便流了下来。
扫了浮尘,添了供奉,无忧作为左家唯一在世的后人,行了祭拜之礼,又将左家的现状一一告知。
“……列祖列宗在上,我也许无法恢复左家昔日荣光,但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不让‘左’姓蒙尘!”
待绍渊带着众人来祭拜时,祠堂已经大变模样,一点也看不出近十年的疏于管理,后砌的围墙已拆除,杂草都已拔去,祠堂便恢复了它原有的庄重肃穆。
最激动的是任侠,他在左家军中效力六年,此物是人非之际,见到自己敬仰的将军和大公子的牌位,便应了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祭拜之后,绍渊遣走众人,只对无忧道:“陪我再呆会儿,我还有点事。”
室内安静了下来,袅袅轻烟凭空勾勒出奇幻的图案,眨眼间又风过无痕,无迹可寻。
绍渊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虔诚祷祝,“开阳”在他的胸口散发着从无有过的一种暖意。
“无忧,我呆会儿的行为可能会有所不敬,帮我一起向左家先人致歉。”绍渊抬起头,将“开阳”取下,置于掌心。
无忧瞥见公子手中玉牌之上的红色絮状物组成的北斗之形的勺底,隐隐有红光闪耀,再定睛看时,又仿若是幻觉。
绍渊没有瞒他,道:“此物名为‘开阳’,乃是两仪门中圣物,与我心神相通,自我进了左府,图案此方位处便有了异象,刚才更是明显,连你都可以察觉了,我觉得,另一块奇石‘天璇’就在左家的祠堂内。”
“公子,该如何找?我来帮你!”
半个时辰后,“天璇”在摆放牌位的桌案的最高处被找到,两人把玉牌取下后,又将祠堂恢复了原状,再次磕头致歉方退了出去。祭拜所用的熏香静静袅袅的升腾着,在屋脊下的空旷处渐渐聚集,依稀显出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形,其中一人仿佛对着绍渊他们的背影抚须颔首,转瞬虚无……
“少爷,有长安消息至!”
“情况如何?”
此信是临山居传来的,家丰收到指令后连夜疾行赶到长安,得知长安许进不许出,未敢进城,将此信息传了过来。
“八门封闭,城墙有射手,”绍渊读信后独自沉吟,“难怪没有消息传来!演练的学子们尚未回城,文叔此时安全。只是不知城内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是要尽快找到他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绍渊道:“柳辰,去做几件事。一,急信传临山居,让小青去秦岭一趟,它应该可以找到文叔。二,你去一趟长安,带上夏先生的亲笔拜帖、追封安西候的圣旨和这封左夫人的亲笔书函,拜见甄邯甄大人。随机应变,争取带回今上让左家后人袭安西候候位的圣旨。万一小青没有找到文叔,他回了长安,你要在长安想办法护他周全,我们在长安的力量你都清楚,万一之时,可全部启动。”
“是,少爷放心,我即刻启程!”
夏先生便是两仪门中的夏自苍老先生,曾任过甄邯的老师,甚受尊重,前段时间,绍渊让子规山号称没有什么不会做的“巧手浪子”老夕准备了些东西,也顺便让夏先生给长安的老友们写了几封信,说明了持信人乃是自己的关门弟子。
“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少爷保重!”
柳辰带好东西,再不耽搁,骑马飞驰而去,晓风已自觉的替了他守在了绍渊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