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渊此次病倒,症状并不算重,却始终不见大好,特别是晚上,咳喘便会加重。
典乐那里,已经断断续续近一个多月没有正常履职,柯凡虽然没有说什么,绍渊还是找了身体状况较好的一天,去了趟典乐,欲辞去副卿之职。
副卿既是陛下亲封,柯凡自然不敢擅自决断,上报了王莽。
不知道是因为近来青州形势已稳,并州又有连胜战绩,王莽情绪不错,还是看在这左沐安是王骏生前最后给予赞誉之人,小小的副卿请辞,他居然拨冗召见。
“这次去见陛下你可不许服那个药!”鑫云听说他又要去宫里,坚决的道。
“我既然是因病请辞,自然不需要强自来提精神,云儿放心吧!”
“这个皇帝真是闲着没事干啊,为什么要召你去?”
“皇帝召见,谁能不去?有的臣子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事,云儿竟然这般嫌弃!”绍渊开玩笑道。
这次召见,是在皇帝陛下的书房,绍渊进去行礼时,王莽的御案上摆着一长卷的竹简,颜色有些泛黄,看来有些年头。
“沐安过来!”王莽对着叩拜的绍渊道。
对于他亲切的语气,绍渊有些不习惯。他垂手敛眉的向前了两步,到了能看到桌面物品的距离便停了步。
“这是朕登位前,甄爱卿劝我登位的柬书,世人都说我恋权窃国,但子心此书却让我不顾骂名,接了哀帝的传位诏书。你可知为何?”
绍渊有点被吓道,斟词酌句道:“微臣惶恐,微臣不知!”
“哀帝登位时,大汉早已不是文景时的大汉,哀帝年幼懦弱,又如何能担起这副担子,当时匈奴蠢蠢欲动,各州掌有兵权的州牧大员各怀鬼胎,若朝中乾坤再无人掌,大汉也许早就分崩离析,子心不惜担上背君的骂名,联络众世家,上书力求我速速决断,登位为帝。”
绍渊一时猜不到王莽为何与自己说这些,许多种猜测在脑中翻转,鬓角渐渐有了薄汗,应道:“甄大人对陛下的忠心未须臾改变,更是一心为国,一心为民。”
“子心什么都好,只是太不知变通,有时明明知道是朕不爱听的话,还是不停的说。”王莽抬头看了一眼绍渊,“沐安坐下吧!只是现在想来,子心不过是忠言逆耳罢了。听说你心痛子心亡故,病了许久,所以我才想见见你。”
“陛下,甄大人被禁府中时,仍对伊德尔王子之事忧心忡忡,陛下,王子虽然在并州大胜,但索伦使团确实有些疑窦难解,请陛下对他注意防备。陛下既然知道甄大人的忠心,就请再相信他最后一次吧!”绍渊又跪伏于地,请求道。
王莽看着绍渊,微微笑了笑,“怪不得子心喜欢你,在我面前亦多次夸赞,你确实有些子心的执拗和真诚,明知子心为了这事被斥责,现在还敢说!你先起来吧!”
绍渊有些头晕,撑地起身时,身体有些晃动。在王莽的示意下,符文身法鬼魅的一晃,便到了绍渊身边,扶了他一把,轻声道:“安西候小心!”
“谢谢符公公!”口中客气道谢,心中有些吃惊,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太监竟然是个罕见的高手,怕是师傅都难以匹敌。
“伊德尔的事……”王莽刚说了半句话,门口一个小太监禀道,“陛下,国师大人说有祥瑞降世,要面见陛下。”
绍渊心中暗叹一声,这个刘歆实在是盯得紧,王莽刚才真情流露,感于甄邯多年忠心,自己也许再多说几句就可以让他对伊德尔进行防备,此事刘歆一来,自然无法奏效了。
“宣!”
“陛下大喜,陛下大喜?”刘歆一边说一边入了书房,身后跟着两个大汉,抬着一块不规则的扁平石块,石上天然有许多纹路,将整个石面分割成许多块。
绍渊只瞥了一眼,便心中一凛。
“陛下请看,奇石上的图案!”刘歆直接走到王莽身边,引着他走到了书房中间。
王莽惊喜的道:“这是,这是,我新朝疆域图!爱卿何处得来?”
“陛下神目如电!这确实是新朝疆域图。陛下再看此处!”刘歆并没有回答王莽所问,反而指着图上雍州、并州的位置。
“符文,快将我朝疆域图取来!”
不一会儿,疆域图便和刘歆带来的石头摆在了一处,两者的图案大多类似,石头上的纹路所分成的各州图案也很是分明清晰,唯一不同的便是:疆域图上,凉州,雍州,并州的边界线是一个凹陷的U形,而在石头上,这里几乎是平的,将这块现在属于匈奴的土地也涵盖了进来。
王莽有些喜形于色的抚摸着石头,“竟然有此奇石!”
刘歆纳头便拜:“天降奇石,天佑我朝,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爱卿快快请起!”王莽亲自扶起刘歆。
“哎呀,安西候也在啊!”刘歆仿佛才看到绍渊,“对此天降祥瑞,安西候可有高见?”
在兴奋的皇帝面前,绍渊哪里能说什么扫兴的话,只得道:“天佑我朝,陛下万岁!”
“陛下,臣昨晚夜观星象,紫微星辉璀璨夺目,有辅星护持,今日又得此石,此处地域,”王莽指着多出来的那片位置,“辅星便会为陛下开疆拓土,创不世之功!”
“爱卿所说辅星是指?”
“星象所示,此人目前正在北边作战,能连获大胜之人便是陛下的辅星!陛下只需委以重任便可。”
“范家父子,伊德尔,冯异?”
“是,陛下,便是应在他们几人身上了,陛下且安心等待!”
刘歆用计环环相扣,深谙人心,无懈可击,绍渊有些无力的想着。
……
不,自己既然已经猜到了他的计划,怎可以轻易认输。
他想和东胡部合谋,将伊德尔捧成辅星,贵人,自己难道不能以其之道还施彼身吗?
范杰!亦可为辅星!
风枞!
林炜!
乌丸!
……
这些都是自己可以借助的力量。
绍渊以袖掩口,压抑着的轻咳,一时之间竟停不下来。
符文又过来扶住了他,右手贴在他的背心,一股阴寒的内力澎渤的扫过他的经脉,绍渊取出绢布,将一口血痰掩起,又低低请了声罪。
刘歆冷眼看着,心道:难道是薄力出手了?这左沐安一个风寒竟拖了如此之久,不见好转,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办法下的手。自己探过他身边的防卫,几乎滴水不漏。
“沐安,典乐副卿之职我允你辞去,回家好生修养吧!”
“谢陛下!”绍渊跪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陛下对安西候有些偏爱,老臣都吃醋了!”刘歆开玩笑道。
“朕对国师还不够偏爱吗!”王莽心情极好。
“唉,陛下,臣探望甄大人后不久,甄大人突然病情加重,就有人说是我害死了甄大人啊!我实在是冤枉。”刘歆状作委屈的道。
“国师何时在意过他人言语?好了,还是和朕好好说说这块奇石吧!”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