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的研究过几处的讯息后,绍渊对襄阳的局势更觉担忧,他随即将自己的猜测写下,让跟随自己过来的张霸亲卫先行快马赶回。
新野距离樊城不远,快马半日可达。
“柳辰,将府里最高的阁楼清理出来,我今晚要观星卜卦!”
两仪门、临山居都建有专门的观星台,只是绍渊长大后很少住在老宅,故而只能在户外观星了。
柳辰准备了炭炉,又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绍渊裹成了球,但在冬季凌冽的寒风中,不到半个时辰,绍渊便开始断断续续的咳起嗽来。裸露在外的眉毛和睫毛上密密的附上了一层冰霜。
“少爷!”柳辰忍不住催促。
绍渊没有理他,冻僵的手几乎握不住笔,勉强在布帛上写了些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皱着眉向楼梯走去,柳辰赶紧跟上扶住。
回了房,暖气之内已烧好了浴汤,鑫云端来生姜茶,看着绍渊服下,才嗔怪道:“快去泡泡,你可不许生病!”
泡汤之后,手脚终暖了起来,绍渊根据天象卜了三卦,均为凶卦。
天象极其混乱,各地争斗不断,难窥大势,襄阳樊城之地归属难定,青州、冀州、荆州陷入混战,乱世之中命如草芥……
绍渊又一次感受到了在卜算西域之战时,心头的那种绞痛感,忍不住蜷曲了身体来抵御。
过了好久,不知是疼痛缓解,还是适应了这种绞痛,他终于舒展了身体,低声道:“柳辰!”
候在外屋的柳辰应声而入,一进来便见少爷脸色苍白,冷汗已打湿了鬓发,着急道:“怎么了?”
绍渊勉力摆了摆手,“云儿睡了吗?”
“小蝶刚来禀过,说夫人已睡了。”
“扶我到榻上,我就宿在书房,今晚我会受到反噬,若明天瞒不了云儿,你提前和爹爹说一声。”
“少爷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见自家少爷又在受苦,柳辰涌起了浓重的无力感。
“你让彦青来一趟,我还有事交代。”
一个时辰后,彦青连夜离开了阴家老宅,直奔襄阳而去,风枞亦跟随。
伴着胸口的疼痛,绍渊的脑海中不停闪现着刚才的天象,然后终于抵御不住疲惫,沉沉睡去。柳辰在一旁守着,时不时的去探一探温度,一直没有变化,便渐渐放下心来。
却说绍渊在睡梦中突然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幻的空间之中,他没有慌张,尝试着动了动,只觉得身体沉重,宛如被浓稠的泥浆困住。入睡前难忍的胸口刺痛也变成了麻木的闷痛,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窒息般的寂静。
“柳辰……云儿……”绍渊轻声呼喊了几声,他的声音竟在白茫茫的雾气中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这是幻境!”绍渊立即意识到,他仰头四顾,却发现幻境中的天象与自己适才所观一致,紫微星辉璀璨夺目,在南阳郡之域闪耀,而与以往所观到的不同的是它的颜色,同时有红黄两色闪烁,交相辉映。关于紫微星的记载中,这种情形绝无仅有!待再细看时,又发现了些微的不同,红黄交辉的光彩之下,隐隐可见天玑的白光,微弱而又坚定。
胸口开阳陡然炙热!
天玑在南阳郡!
而书房之中,已是次日下午,绍渊的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仲世清刚切完脉,沉声问:“他昨夜推了几卦?”
“三卦。”柳辰忐忑的应答,“少爷这次的反噬与以往都不相同,不知……”
“没有高烧,却又一味昏睡不醒,脉象也算平和……”仲世清微皱着眉,自语着,突然他又问:“云儿,柳辰,你们可曾见过他此种情形?”
两人摇了摇头,鑫云问:“爹爹,阿渊这样,是好是坏?”
“不算坏事!”仲世清道,“柳辰,把渊儿移回房间去,你好好守着,有变化及时告诉我!”
而绍渊又在经历另一个幻境!和第一个幻境不同,这个沉郁阴森很多。
四周一片漆黑,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一阵阵的风,冰寒刺骨,黑暗中传来许多含糊的呓语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远处飘来一点点昏黄的光,如同鬼火一般飘飘悠悠,绍渊立于原地,并非不想走动,而是那种困在浓稠泥浆中的感觉依旧存在,连手臂的抬起都分外吃力,更遑论移动脚步。
鬼火一般的光缓缓飘近,四周的呓语中有一个尖细稚嫩的声音慢慢清晰凸显了出来:
“爹爹……”
“祈儿!”绍渊浑身一颤,身体猛的向着那团昏黄的光扑去,却只往前挪动了半步。
那团光晕又靠近了一些,显出一个小小的婴儿来,泛红的皮肤皱巴巴的,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绍渊又向前挪动了半步,双手用力伸出,终够到了那团光晕,但手里的触觉仍是虚无。
“祈儿,我的祈儿……”幻境之中,绍渊泪如雨下。
“爹爹,我走了……”随着耳边传来的稚嫩的声音,那团光晕慢慢飘远……终归于无,绍渊的眼前却明亮了起来,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终又失去了意识……
“祈儿,祈儿……”榻上的绍渊辗转艰难的呼喊着,手向着空中不停的抓握。
“少爷!少爷!”一旁小憩的柳辰赶紧过来,却怎么也喊不醒。
泪水从他紧闭的眼中流出,很快就氤湿了鬓角。
卢锡一行于初一晚上赶到樊城时,张霸等人的饮宴方才结束,海量如他,都喝得有七八分的醉意,见卢锡回来,有些高兴,“绍渊回来了?怎么不在家里好好过个节啊!”
“爷,先生未归,他有紧急军务,让我们连夜来报!”卢锡单腿跪地,手中送上绍渊来信。
张霸接过,草草看完,有些不相信的道:“文杨?他好好的并州都尉不做,偷偷回襄阳做甚?绍渊是否草木皆兵了!”
“先生交代此事时神情严肃,应有些把握。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请也早做安排!”
“绍渊可说何时回来?”
“先生没有交代!”
“今日已晚,大家都喝多了,此事明早再议吧!你们一路赶回,也辛苦了!”
次日天还未大亮,樊城府衙之中,张霸如往常一般早起练武,樊城清晨空旷的街面,两骑飞奔直向府衙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