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上午,交趾国的使者再次到了宋营。
这一次交趾打算将计就计,给十万贯,拖延时间,等待勤王军抵达和城内金军里应外合。
但是,中午的时候,交趾的使者人头就被扔到了城门外。
吴璘对三军进行了战前动员,他用普通士兵能听得懂的话这样说道:
“交趾小国残暴无道,昔年残杀我大宋三十万民众,今又勾结占城扣押我大宋子民,在广南西路贩卖民众,其罪行滔天,人神共愤,今我受命于天子,讨伐无道,诸君与我一同杀敌!待平定混乱后,必有重赏!”
宋军顿时高呼道:“受命于天,讨伐无道!受命于天,讨伐无道!”
声震九霄,四野沸腾。
升龙城内民众无不惊骇。
此时,得知宋军已经全部渡过红河的李阳焕,气得上蹿下跳。
刘潭庆说道:“陛下!赶紧告知民众真相,动员全民作战吧!”
“朕一时糊涂啊!你速速去动员民众!”
“是!”
但宋军岂会给他们喘气的机会?
当天下午,攻城之前,吴璘派人在城外喊道:“我大宋王师兴兵而来,只为讨伐无道贼子李阳焕,其余人若无关联,免除一死!”
这话不喊还好,一喊,城内顿时多出了无数主和派。
显然只是喊话,还不能给主和派们压力,得用攻城的方式。
下午,宋军先是对着城墙发动了一波铺天盖地的弩箭攻击,射杀得城头的交军死伤足有数百,尸体堆了一地。
若不是交趾禁军提前准备,恐怕这天下午,宋军就能爬上城头了。
但毕竟宋军中有许多新兵蛋子,不可能这么快就把防备充足的升龙城攻下来。
作战经验丰富的吴璘立刻命大军开始围城。
这一次不是三面围城,而是四面围城,围得死死的,并且轮流喊话、击鼓、吹号。
至于交趾派出来的使者,一律杀无赦。
就这样,升龙城内的军民,在宋军声势浩大中,被折磨了数天。
这几天,许多人几乎无法合眼。
那种精神上的摧残,正在城内发酵。
到了四月十五日,张伯玉组织了一支禁军精锐,经过李阳焕的同意,准备深夜出城偷袭宋军军营。
交趾君臣其实是犯了很多错误的。
后来大宋朝堂上一些文官在总结收复交趾之战的时候,对交趾君臣的行为表示很轻蔑。
这是不对的。
当局者迷,他们处在局势之中,很难看清楚眼前的迷雾。
就像很多人看书,觉得书里的人太蠢了,连这都想不到,然而现实中,他若要辞职,老板只需要跟他说给他加薪,他就会留下来。
然而老板可能只是为了稳住他,然后找一个替代者。
或者说,个人在买股票的时候,总是当天下午结束后,才悔恨自己的判断。
并且常常将“我就说吧”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这类人其实很傲慢,如果让他们在交趾君臣的位置上,可能表现得更糟糕。
用蔡懋的话来说:事务本身是复杂的,个人是非常渺小的,尤其是在面对更复杂而未知的局势时,人们缺失衡量决策正确的有效标准。
所以,真正聪明的人,是对世界运行规则有敬畏之心的人。
这里的世界运行规则,其实与道家中的道极其类似。
这种思维方式,在中国和欧洲两大文明里,都存在。
在中国叫道家,在欧洲叫自由保守主义。
四月十五日夜晚,交趾国君臣的决策已经在按照既定轨迹行走。
但他们显然过于仓促,而不了解他们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
吴璘的履历非常亮眼,他与狡诈的西夏人和强悍的金人都交过手。
什么心理战、分化、袭营、围城打援、大规模野战,他哪一样不了然于心?
而且这个人的强悍之处远不止于此。
历史上有名的“叠阵法”就是吴璘所创。
这种将领就是可以根据兵力、地形、局势的不同,建设性提出新的概念。
袭营?
不是交趾君臣不聪明,奈何对手太强悍。
当晚交军悄悄出城,朝宋军军营掩杀过去的时候,发现主军营帐是空的,这才发现被骗了。
宋军随后冲杀出来,交军一片大乱,被堵了退路后,死伤惨重。
“果然如吴帅所料,交趾军会来袭营。”看着前面冲天火光,颜裴说道。
那主帅营的前面一部分,这些天一直就是空的,只是晚上宋军依然会在那里点火,会有少部分执勤的士兵。
这场龙门阵,摆了几天,交趾军就按耐不住了。
交军大溃败,但夜晚根本没法看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未眠的李阳焕得知袭营失败,白白送了几千人出去,当场气得大哭起来。
十一日一大早,也就是袭营的第二天早上,也正是李阳焕在哭的时候,宋军将俘虏押到城外。
俘虏跪成一排一排,在那里挨个挨个斩首。
并且执行的人,基本上都是新兵。
有的新兵起初还不敢,等杀了几个,就麻木了。
一颗又一颗人头滚滚落地,无头尸体匍匐在地上,有的士兵连刀都砍翻卷过来。
这一幕看得城头上的交军心惊胆颤。
“报!吴帅,已经全部处决。”
吴璘一边吃着米饭,一边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对于他这种参加了长安大会战的人来说,死这么点人,实在是不值一提。
此时,升龙城内的民众已经全部行动起来。
在交趾朝廷的动员下,城内民众,尤其是年轻的读书人们,走上大街,他们大声喊道:“宋军要灭我们的国,我们要誓死抵抗!”
“誓死抵抗!诛杀宋狗!”
“诛杀宋狗!”
城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四月十一日的晚上,吴璘正在检阅兵备。
宋军的投石机已经建造了一些,鹅车和云梯也正在建造。
等城内士气一旦低迷下去,他就打算对一面城强攻。
升龙城成高也不过四米,只要装备到位,要强攻是完全可以攻下来的。
“吴帅,有一个人自称是前礼部侍郎王骞之子王俊,要见您。”
吴璘回了营帐。
王俊站在面前。
“草民参见大帅!”
“你是如何出来的?”
“草民买通了城楼侍卫。”
“城楼守卫如此森严,你能买通?”
王俊说道:“不瞒大帅,现在城内不少人是想要投靠朝廷的。”
“你说的朝廷是哪个朝廷?”
“自然是天朝!”
“让本帅如何相信你的话?”
王俊说道:“我的父亲王骞,被李阳焕所杀,我王家已经被抄家,但是我逃了出来,隐藏自己,城内有一批人与我父亲政见一致,愿意投靠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