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相公这话倒是说的漂亮!富在于国,为强,藏富于民,则为盛,国富且民富,才是强盛!”赵桓的语气忽然有些重起来,“朕要的是一个强盛的大宋,而不是仅仅止步于国库的数字!更不能是把钱都流到官僚的口袋里!”
众人沉默不语了。
“钱都到了他们这些官员及家属手中,那朝廷的新政还有何意义!朕还要你作甚!”
这要是换做一般的官员当场被赵官家如此怼,恐怕早已吓得双腿发软。
但是蔡懋却神色自若,他说道:“陛下教诲得是!”
“官员是干什么的?”赵桓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当官?”
众人依然不语。
“难道他们来朕的朝廷当官,都是为了捞钱?朕不给他们捞钱的机会,他们就不干了?”
赵官家扫视一转,继续发问道:“朕何时在发钱上亏待过任何一个人?”
“靖康二年,金军刚撤兵,朕第一件事就是要户部去把官员们的俸禄发了,当年缺额的后面也都补发了!”赵官家似乎激动起来,“朕可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在与诸位一同治理这个天下!朕不敢亏待诸位卿!”
众人立刻站起来,说道:“陛下圣恩,臣等感激涕零,永生不敢相忘!”
沉默了片刻,赵桓将情绪往回收了收,又恢复到了平静。
准确的来说,深度解析这件事,才是赵桓今天要做的。
赵鼎说的两点,都至关重要。
既然有了宰相牵头,赵官家又表态了,这里又有几个赵官家的狗腿子,事情基本上成了一小半了。
接下来众人开始讨论这禁止官员以及直系家属经商该如何执行的问题。
这问题就牵涉到整个官僚体系治理问题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包括刚开始由谁牵头,如何用官员能相对接受的方式去推行,会遇到哪些阻力,采取什么办法,最后达到什么目的才算成功。
这系列的流程,全部拿到台面上来讨论了。
这一讨论,直接就讨论到中午。
关于如何处理那批人,已经有了定论。
至于严禁官员经商,则会推出:《大宋官员禁商条则》。
詹大方、王迁、刘望先,被定义为通敌的汉奸,处以腰斩!
其余人有利益往来者,虽然没有被定义为汉奸,但也违反了朝廷律法,斩立决!
抄家,家人发配戍边,其后人永不得入仕。
至于为什么只定义三人为汉奸,原因也很简单。
你总不能告诉天下人,朕的朝堂上有一窝又一窝的汉奸吧?
这他妈的朝廷的脸还要不要?
朝廷没脸了,威信何存?
“聂昌。”
“臣在!”
“你还有什么话说?”
聂昌想了想,说道:“臣觉得,地方既然都有预备的官员,且权职越来越细化,朝廷倒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州府该抓的大官直接抓,这样才能显示出朝廷对此事的态度,向天下臣民彰显陛下的天威和恩德!”
“好!这件事你来协助童贯去办!该抓的就抓!不必有忌惮!”
“是!”
这事倒是推进得飞快,下午的时候,东京城大街小巷都知道了詹大方、刘望先和王迁,一时间痛骂声不绝于耳。
这是一个未知的时代,有人一夜成名,有人意气风发、翻云覆雨,眼见他高楼起!
但也有人一朝身败名裂,从青云坠入深渊。
你可以说是机会主义的天堂,也可以说是权力者们的地狱。
因为在这个盛夏的傍晚,足足有二十三个人被推到了城外的刑场。
连暴雨都无法延迟赵官家要杀人的决心。
这二十三个人可不都是什么小虾米。
御史中丞,御史台的二把手,和侍郎是一个级别的。
刑部郎中、兵部郎中,能入京在权力中心混的,哪一个不是后台够硬的。
另外,关键衙门的主事们也一个没有少。
杀的是二十三个人,但因失责被处罚的还大有人在。
靖康八年,持续多年的相对和平,总人口已经过一亿了。
而官吏的人数大概在50万。
一亿中选五十万人出来,这五十万人是社会最上面的那个阶层。
无数人为了能挤到这个阶层,没日没夜苦读。
即便如此,也要花费无数心血才能踏进来。
而踏进来后,还要经历无数坎坷,才能走上去。
对于普通人来说,知县就是大官了。
所以,对他们来说,今日在城外杀的人,都是大官!
“我不想死!”工部郎中庄在青绝望地喊道,他痛哭出来,眼泪跟随暴雨,在脸上哗哗落下。
“我不想啊!陛下!我是被冤枉的!是有奸臣陷害臣!”
“陛下!我只是犯了天下官员都会犯的错!陛下饶命啊!”
“……”
前面的刑场,闸刀落下来,闸断了詹大方的腰。
詹大方没有立刻死去,而是痛苦地躺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扭曲起来。
这一幕让更多人吓得癫狂起来。
就在庄在青疯狂地哀嚎的时候,旁边的户部右曹主事刘垣的脑袋被一刀砍了下来。
人头滚入水洼中,在水洼中漂浮起来,面目朝上,眼睛还瞪得大大的,被闪电映照得一片惨白,似在盯着庄在青。
庄在青脸上溅满血,那血又立刻被暴雨冲刷干净。
地上被染红了红色。
庄在青吓得痛哭出来:“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没有人理他,周围的刽子手,一个个都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幕。
杀完刘垣,刽子手走到庄在青面前。
这位工部郎中,昨天还过着无数人无法触及的生活。
“陛下!臣是支持新政的……”
这是庄在青最后一句话,他的人头也滚到水洼中,跟刘垣滚落到一起。
可以说,自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一位赵官家,杀人如此决绝。
大宋朝的士大夫们自诩是除了皇家以外,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一群人。
可就是这么一群人当中的某一部分人,被赵桓踩在脚下来回碾压。
尊贵?
投机?
只要你被朕抓到了,管你以前是不是拥戴新政。
在一片绝望的惨叫声,人头一颗颗被砍下来。
另外三个人也全部被腰斩。
天快黑的时候,蔡懋在文德殿前恭候赵官家。
雨慢慢停了,一轮圆月悬于苍穹,将银白洒落下来,映照得树上的水珠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