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的狠辣还不仅于此,刑部被换血,对秦桧的刺激非常大。
他心中最后的政治游戏规则底线已经被撕碎了。
在他现在看来,朝堂上的政治对手,根本就不想给他活路。
既然如此,那就玩更狠一点的吧!
洪州是隆兴府的主城,隆兴府的一个古称叫豫章郡,也就是后世的南昌。
江南西路的核心官员都在洪州。
接下来,不停有官员被带进来,被安上可能有的罪名,然后被送下去审。
也不停地有官员被临时任命。
到半夜,秦桧不但没有回去休息,还给王擢下了命令。
王擢带着衙门的逮捕令,去了谢家,以谢家勾结反贼陈裕儒的名义,把谢家全家缉拿起来。
据说谢家有人反抗,被杀了一半的人。
谢志被扔到牢房里,紧接着就有一批人过来对他一顿毒打,打了个半死后,就给了一份招供书,拿着谢志的手,在上面摁了一下。
冷月悬于苍穹,今夜的洪州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仅仅是谢家、陆家、王家、李家、张家,都在陈裕儒的名单里。
既然都与陈裕儒有往来,那在秦桧的概念里,都是有反贼有勾结咯?
全部抓起来!
后半夜的时候,陆绍宏带着细软准备逃出洪州城,发现洪州城早已全部换了守卫。
他以前认识的全部都调岗了。
陆绍宏在南城门被抓。
正月十八日,天刚刚亮,洪州城的官场被撤换了一半,一批形势户,都被扣上了与陈裕儒这个反贼有往来的标签。
这些形势户家庭,有一半在半夜的时候,或因为冲突,或因为夜太黑,不知道怎么就死了。
另一半被关押进去后,很快就认罪。
秦桧正在用一种比他之前更加狠毒、更加恶劣的政治手段,来清除障碍,培养自己的人。
洪州的核心班底现在被重新搭建了一遍,接下来整个隆兴府都将震上几震。
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秦桧在隆兴府推行新政。
这种人事的整顿还没有结束。
秦桧当天就下令传召江南西路各州府知府来见他。
当然,秦桧在十八日这一天,写了两份急报,一份是送到政事堂,一份送给赵官家。
二月二十八日,秦桧在洪州大清洗的消息传到了政事堂,引起极大的轰动。
吕颐浩是这么说的:“即便官员有问题,他也不能擅作主张,应该先呈报到京师,由政事堂商议,再做定夺!”
赵鼎倒是平静地说道:“可能事发突然,来不及上报了。”
吕颐浩还是给赵鼎面子的,他不敢驳斥赵鼎,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谏院和御史台的人却炸毛了。
李擢就跑到赵官家那里公然说:秦桧为一己之私,排除异己,是在弄权!
御史台的御史们对秦桧这种行为也是口诛笔伐。
但是正如蔡懋所言:吕颐浩对刑部大清洗,想要做掉秦桧,但为了保持势均力敌,赵官家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轻易罢免秦桧的,这也是赵鼎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态的原因。
赵桓有许多事情要衡量。
例如各项新政,再例如朝堂权力部署,还有制度变革,人事安排。
但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有个先后顺序。
人不可能一口气把所有事都做了,那样是违背客观规律的,不但不会成功,反而会被反噬。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杨广。
对于赵桓来说,现在秦桧能把新政在江南西路铺开才是最重要的,秦桧在里面安插自己人,这种事如何去避免呢?
秦桧不安插自己的人,如何快速在江南西路推行新政?
所以,想要达成一个目标,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世间本无双全法。
不过秦桧这件事,不能单纯地用局势平衡来分析。
一般人在秦桧这个位置,还真不敢这么干。
玩政治的,为什么喜欢搞妥协那一套?
因为政治这东西,不是玩一把就结束的,也不是一上来就梭哈的。
谁都不愿意把底线撕碎,撕碎了就会被对手以道德的名义讨伐,这样自己就会失去大义的地位,以后做许多事都会授人口实。
通常干出这种事后,在言官们的攻击下,这位大臣会主动辞职,以避开眼下的政治攻击。
这样做是为了不让事态变得失控。
但是秦桧不一样,他没有丝毫想要请辞的想法。
不但没有,还开始破罐子破摔。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赵官家目前最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才敢在钢丝上跳舞。
只要皇帝不表态,秦桧就是非常安全的。
言官们的话,秦桧就当成了一个屁。
就在秦桧在江南西路搞事情的时候,河北东路也没有闲着。
受到陈政贤案波及,怀州、泽州、隆德府、威胜军、太原府等各州府县的多名官员被查。
横跨地方行政衙门、财政衙门,再到银行,还有地方司法衙门。
其涉事官员牵扯之广,实属罕见。
陈政贤在河北西路邢州的家人,全部被捉拿到了京师。
当然,也包括上党王家。
而王家本身是京西北路河南府洛阳人,王充在上党做买卖,王家的祖宅在洛阳。
王家全家一共有一百三十六口人,全部被捉拿到了京师。
到三月初一的时候,陈家和王家的人,一共一百九十八人,被押送到了刑场。
听说当天,刽子手的刀都砍废了好几把。
汴京城外的青青草地被鲜血泡软,人头堆积在草坪之间,刑场里不时地有绝望的惨嚎。
这些人平时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此时却落得身首异处。
而且陈家被处死的,还只是陈政贤这一脉,他爹还在被押送到京师的路上,他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
他爹还有兄弟姐妹。
没有一个逃脱得掉的。
杀钦差造反的罪名被死死摁在了王家和陈家身上。
另外,王次翁和罗汝楫被罢官、抄家。
但是朝堂格局发生剧变已经是既定事实,秦桧的党羽在这一次的斗争中,被削掉了至少一半,可谓是损失惨重。
三月初二,童贯走到文德殿内。
“陛下,王次翁和罗汝楫家里,各自抄出了五十万贯和三十五万贯。”童贯说道,“另外其他各个官员,加起来抄出来的一共高达一百万贯。”
“知道了。”赵桓可以说毫无波澜。
“王家和陈家的人已经处决了。”童贯继续汇报道,“预计抄出的家产一共在两百万贯。”
“外面怎么说?”
“都在骂他们。”童贯说道。
赵桓倒是不说话了,他捧着一本书在那里看。
陈政贤案,意味着银行整顿的同时,还宣告着一些官僚想要回到过去那个时代的想法被彻底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