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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惊寒深目看着她,良久,长臂一捞,将她扣进怀里。
他想为她讨回公道,她却为了他甘愿忍让。
弦音不知其意,一时被抱得有些莫名,以为他是因为心中难过,难过自己如此不被自己的父亲信任,甚至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她便也缓缓张了臂,将他轻轻拥住。
好一会儿,男人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看来,父皇看到本王指甲上的蔻丹了。”
弦音眉心一跳,愕然抬眼。
对哦,原则上说,皇帝所知道的,是卞彤要害她,蔻丹是在她手上的,要让她发病自杀,那他拿竹剑刺的目标,本就应该是她,而不是卞惊寒。
可他却是按照真正夜游者被哨声所控的一切来的,事实上他又没在夜游,那就只能说明,他看到了卞惊寒指甲上的蔻丹,为了将戏做得更真,故将目标改为了。
“那......那怎么办?”弦音发现自己的唇都在抖了,“皇上撞门而入的时候,我......我还在王爷榻上呢......”
她都不敢说,她当时在亲吻他,不过,她弹离起身得快,感觉皇帝应该没看到。
但,从他榻上滚下来是事实。
如今更是被看到他指甲上的蔻丹,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涂这种东西,很显然就是她所为。
卞惊寒垂目看着她,大手按了她后脑,再度让她靠进自己怀里,淡声道:“没事,所幸你还只是一个孩子,本王又正寒毒发作,你上榻照顾本王也正常,至于蔻丹,小孩子一时玩心大,趁本王无意识,在本王指甲上涂涂,也说得过去。”
卞惊寒说得云淡风轻,却是在弦音看不到的方向微微凝了俊眉。
弦音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方才回来的路上,我试探了一下那个给我蔻丹叫松花的婢女,她的确是卞彤的人。”
卞惊寒只“嗯”了一声,似是意料之中。
“王爷准备如何处置她?要不,就暂时不打草惊蛇,将其留着,日后可能还有用处,比如,放些假消息给四公主之类的。”
“没用,既然我们知道了哨声作祟一事,就等于知道了蔻丹为引,此人已经暴露,卞彤不会再用她。”
哦,对。
“那......王爷是打算将其逐出宫去?”
卞惊寒摇头:“太轻。”
弦音呼吸微微一滞:“王爷是准备处死她?”
卞惊寒还是摇头:“依旧太便宜她了。”
弦音汗。
“都要弄死她了,还便宜她?”
“嗯,如今卞彤禁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该是多么无聊寂寞,本王这个做哥哥的,怎忍心让她一人煎熬,将此人送于她,陪她吹吹哨、涂涂甲,打发打发闲闷时光,多好。”
弦音:“......”
好吧,够狠!
难怪说弄死她是便宜她了,原来是想让她生不如死啊!
如他方才所言,此人已经暴露,卞彤不会再用,将其送至卞彤身边,不仅膈应了卞彤,此人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卞彤也迟早会让她死。
“王爷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弦音不由地感叹。
卞惊寒动了动眉目,也不以为意。
言生言死,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更何况此次卞彤触到了他的底线。
虽然有人做了替罪羔羊,但是,他要让卞彤明白,一切他心里有数,并非他不知真相,他只是暂时放她一马而已。
也算是给卞彤一个警告,她若敢再造次,他也可以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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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雨说下就下,不消一会儿功夫,就瓢泼一般,天地苍茫一色。
皇帝负手立于龙吟宫内殿的窗边,望着窗外的雨幕成帘,眸光深邃悠远。
身带寒毒,竟也是丑时发作。
他每次夜游也都是在丑时。
这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卞惊寒身上的寒毒,跟他有关系?
又站在那里静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到桌边,桌上一枚朱漆红木小匣静陈,他伸手拿起,打开。
匣内一粒红褐色的药丸。
是的,这就是寿辰那日,卞惊寒送给他的那粒,厉神医研制的,治夜游之症的药丸,他根本没有吃。
这些时日,他每夜都坚持过了丑时才入睡,没让自己发病,昨夜,他也不过是知道了卞彤的计谋,加以利用,做了一出戏而已。
他得确保这粒药丸没有问题。
卞惊寒的表现,让他还算满意。
捻起那粒药丸,送入口中,他缓缓咀嚼,良久,咽下。
眼前又闪过,他踢开厢房的门的那一刻,那个叫聂弦音的小丫头从卞惊寒床榻上连滚带爬跌下榻的情景,以及那丫头慌乱苍白的眉眼。
还有卞惊寒右手指甲上那不知什么图案的蔻丹.......
皇帝眸光微微一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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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翌日早上还未停。
弦音不禁佩服起那个钦天监监正来,这古时候也不知道是如何观天象的,但是,他说会下雨,且连绵几日,就真的如此。
单德子前来西宫传皇帝口谕,说让她跟卞惊寒速去龙吟宫一趟的时候,她刚用完早膳。
一颗心瞬间就拧了起来,她不知道皇帝突然召见她跟卞惊寒所为何事。
也不敢耽搁,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卞惊寒过来唤她,她便同他一起出了门。
一人一柄油纸伞,走在天地一色的雨幕中。
边走,卞惊寒边跟她交代着。
雨真的很大,哗啦啦一片喧嚣,他不得不拔高着音量,弦音发现,他虽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镇定自若,但是,她第一次透过他沉静如水的外表,看到了他实则也在捏着一把汗。
到了龙吟宫,卞惊寒收了伞,放在门外廊柱边靠着,拍了拍衣摆上的雨水,又将鞋底在走廊的蒲团上揩了又揩。
弦音如法炮制。
让门口的太监进去禀报了,得了允许,两人才带着湿气,一前一后进去。
龙吟宫里,皇帝正坐在龙案边悠闲地喝茶,似是专门在等着他们俩。
见他们二人进来,放下手中杯盏,扬目朝他们看过来。
卞惊寒带头撩袍一跪,弦音也跟着一起。
“儿臣给父皇请安!”
弦音依葫芦画瓢,紧随其后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后一句是自己加的。
皇帝瞥了她一眼。
明黄衣袖微微一扬:“都起来说话。”
“谢父皇。”
“谢皇上。”
待两人起身,皇帝便又出了声:“聂弦音今年多大了?”
弦音一震,不意他突然问这个问题,也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没有旁人,就这样面对面觐见,她也不敢抬眼直视他,只得低着脑袋抿唇默了一瞬:“回皇上,奴婢将满十一。”
“十一岁......”皇帝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落在龙案上的五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一声声“哒哒”细响。
弦音只觉得那声音像是敲在她的心头一般,一下一下,让人心悸。
片刻之后,才听到皇帝再度开口:“朕听下人们说,你已经来过月事了?”
弦音眼帘一颤,再次意外他问了这么个问题。
想起那夜卞惊寒自御膳房的屋顶将她抱下来的时候,她下身出血,神医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来月事了。
只是堂堂一个天子,问一个女下人这事儿,是不是有点......
“回皇上,是的。”她都有些脸红。
皇帝“嗯”了一声,转眸看向卞惊寒:“老三,若朕让你收了聂弦音做通房丫头,你可愿意?”
卞惊寒和弦音皆是一震,愕然抬眸,难以置信。
“父皇为何突然......”卞惊寒微微凝了眉,当即出了声。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弦音也是完全反应不过来。
皇帝不徐不疾继续:“你也老大不小了,府里也没个女人,让你娶王妃,你又不娶,难得上次有个通房的,却又不知天高地厚、葬送了自己小命,正好这丫头知你寒毒,可贴身伺候,何不干脆将其收了?免得让人闲话。”
一席话说得在情在理,卞惊寒却眼波敛了又敛。
他深知他的这个父皇,每走一步,必定有他的目的,必定有他的算计。
一时吃不透他的用意,也不敢轻易答应。
“可她......还是个孩子,也未及笄。”
“虽未及笄,可月事不是已经来了吗?这就说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只是通房,又不是让你娶她为妃,及笄与否,又有何重要?”
卞惊寒抿了薄唇,没做声。
见他又是那样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皇帝的声音便沉了几分:“老三,朕身为天子,是不是连指个通房丫头,你也要抗旨?”
卞惊寒眉目动了动,低头:“儿臣不敢!”
皇帝轻哼:“不敢?嘴里说着不敢,净做些忤逆之事。”
卞惊寒轻垂着眉眼,再度沉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却依旧没有明确表态,皇帝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
直接发话:“朕让你们来,不是跟你商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要做的,就是遵旨!”
话落,朝他们两人扬袖,眉头不耐地蹙起:“退下吧。”
末了,还将头侧过去,似是气得不轻,看都不想再看他。
卞惊寒垂眸颔首,鞠身,默然退了出去,弦音也跟着躬了躬,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