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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竹病了。
她自己是医者,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什么也没盖就在水边睡着了,最主要的,落了水,还被灌了几口凉水。
病来如山倒,她也不例外,早上都几乎起不来,头痛、高热、四肢一丝力气都没有。
但她还必须起来。
且不说,初来乍到,她一个下人没人会体谅,还会被说事多,单说,要想让自己好,她也得起来,因为身上没有带现成的药,她得去采。
昨日被银耳带着熟悉太子府之时,她发现花园里,小径边,长有不少可以用来治风寒的药草。
而且,她也不想遂了那个男人的愿,昨夜如果是他推她落水的,他定然就等着看她的惨状,或者,他就等着她去求他,求他给她风寒的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雷尘给她的这张人皮面具质量极好,昨夜落水竟也未掉。
用完早膳,银耳就过来给大家派活。
厉竹和另外几个婢女被派去给花园除草。
她自是欣然,花园里正好采药草。
强自忍着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的难受感,她咬牙跟在几个婢女的后面。
先去杂物间拿小锄。
拿了小锄出来,经过茶水间的时候,一个婢女从长廊的另一头过来,似是正好在找人手,见她们走过,连忙唤了走在最后面的她:“你,等一下,帮我一起先端杯茶去前面。”
厉竹很想拒绝,可想着这些也是份内之事,而且,只是送杯茶去前面,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便将小锄靠在廊柱上,随那个婢女进了茶水间。
婢女手脚麻利地泡茶,泡了两杯,一杯一个托盘,自己端了一个,示意她拿一个。
两人一起往前院走。
刚一入前院的垂花石拱门,厉竹便看到了那抹坐在凉亭里的熟悉身影。
秦义。
眸光微微敛了敛,她端紧了手中的托盘。
自己现在戴了新面皮,他应该认不出来吧?
脚步未停,跟着婢女一起往凉亭的方向而去,却是被身后骤然响起的一道男声喊住:“等等。”
两人皆是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回头。
见是秦羌,婢女连忙躬身行礼:“殿下。”
厉竹长睫轻颤,也随着一起鞠了鞠腰。
“是给本宫和八王爷准备的茶水吗?”秦羌问。
婢女回道:“是!”
秦羌瞥了婢女一眼,深邃目光又在厉竹脸上略一盘旋,拾步上前,伸手揭开厉竹手中托盘里杯盏的杯盖,垂目看了看。
俊眉一皱:“本宫不是让你泡雨前龙井吗?为何端的是碧螺春?”
目光凌厉问向厉竹。
厉竹怔了怔,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这是问她吗?
不应该是问边上的那个婢女吗?
他几时跟她交代过要泡雨前龙井的?
婢女也一头雾水,因为她也没有被如此交代过,这个男人回房换衣服之前,就吩咐她,给八王爷看茶,而已。
见两人愣在那里,秦羌声音一沉,愠怒道:“还不快去给本宫换掉?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让银耳泡!”
两人自是赶紧领命往回走。
半路刚好遇到银耳。
“银耳姐姐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去找你呢。”
婢女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殿下只让我给八王爷看茶,也没说要泡什么茶,殿下言下之意,他跟她交代过了,要雨前龙井,”婢女边说,边端着手中托盘指了指厉竹,一副自己被厉竹连累了的模样,义愤填膺,“她这人也是奇怪,也不知道心用在哪里了,殿下的吩咐自己不去办也就算了,在茶水间的时候,她看着我泡的茶,也不跟我说,搞得......搞得殿下都生气了,说我们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指明让银耳姐姐亲自给他泡。”
银耳小脸一冷,不悦看向厉竹。
厉竹抿唇默了默,还是决定解释一下,虽然她知道,秦羌又是在故意刁难她、故意整她。
“殿下可能记错了,或者认错了人,殿下根本就没有跟我交代过这些,否则,我为何不去泡茶,而是拿着锄头去花园......”
“放肆!”厉竹的话未说完,就被银耳冷喝一声打断,“你的意思是殿下的错了?殿下冤枉你了?”
厉竹没做声。
本来就是。
银耳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斥责道:“你要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一个下人,竟然还敢说主子的不是,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太子府呆了。在这府里,殿下就是天,殿下就是一切,殿下说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哪里还有你多舌狡辩的份儿?这是最起码的规矩!”
厉竹依旧沉默。
头越发重了,脚下一阵阵发软,快有些站立不住。
银耳扬手一指,指向不远处的空地:“去那里跪着,好好反省思过!”
厉竹一怔,愕然抬眼。
跪?
见她如此反应,银耳小脸上不悦的表情更甚:“怎么?不愿意?你可知道,就你刚刚的那些话,足以杖毙!我也是念你初到太子府还是个新手,才只是让你跪着反省一番,你别不知轻重。”
话落,就将她手里的托盘接了过去。
“我还要去给殿下泡茶呢。”
说完,便带着那个婢女往茶水间而去。
留下厉竹一人站在那里兀自失神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向空地,拂裙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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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厉竹看不到的方向,银耳唇角轻轻一勾。
是的,她就是故意的,倒并不是故意要整这个叫贱心的女人,而是想以此来看看太子殿下的反应,试探一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昨夜,她睡不着,出门纳凉,正好亲眼目睹了她们从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竟然站在水榭的亭阁边,一瞬不瞬地凝着这个叫贱心的婢女倚柱睡觉。
这已是让她叹为观止了。
更让她震惊的是,他都已经转身准备走了,这个女人头一钟,他下一瞬就伸手托住了她的额,动作那叫一个快如闪电。
恐被他们发现,她也不敢多做逗留,赶紧离开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就这两点,对她们的太子殿下来说,已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极度极度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