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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卞惊澜,秦羌在府门口静站了好一会儿。
原本他还以为卞惊澜此番来午国找厉竹,许是奉了卞惊寒之命,如今看来,不是,是他自己要找厉竹。
卞惊澜是一个不会隐藏情绪的简单之人,方才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情愫,他都看在眼里,这点让他很是意外。
那女人还真是个祸水呢,几时竟让卞惊澜也对她上心至此?
想起那个女人,心中又是一阵悸动,抬眸望了望天上的日头,若非青天白日,他甚至会怀疑方才自己与她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在做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他可是亲眼看到她衣衫不整从他父皇的寝殿出来,而且后来,她跟他父皇的表现,以及话语,也都承认了这一事实。
可是......
为何?
为何他们要骗她?
百思不得其解,他告诉自己不急,他迟早要弄清楚当初的是非曲直,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转身进府,他往厢房的房向走。
如同寻常一样,沿途遇到的婢女和家丁都退至一旁跟他行礼。
“殿下。”
让所有行礼的婢女和家丁意外的是,往日,他从来都是扬长而过,无任何反应,今日竟然破天荒地给予了回应。
虽然只是鼻子里“嗯”了一声,再无其他,可就是这一声,对大家来说,那也是从未见过,就连在这个男人身边做婢女多年的银耳都未见过。
于是,大家就像是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稀奇,很快这一消息就在太子府里传开了。
回房的路上碰到雷尘,秦羌吩咐他:“去取一只信鸽来,本宫要致信给大楚陛下。”
雷尘领命离开,秦羌大步流星回房。
可回到房门口的时候,他又顿住了脚步,心里竟莫名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会不会怪他?
她说,别逼她恨他,言下之意,如果他强行要了她,她便会恨他的,那她现在是不是真的落了恨?
他该如何跟她面对?
说些什么呢?
说,醒了?还是跟她说,对不起?又或者说......
他好乱,心中从未有过的紧张,抬手扶额,他也是无语得很,想他秦羌几时怕过谁,又几时这般纠结过?
雷尘取了信鸽回来,发现他们的太子殿下竟然还未进屋,就站在房门口的走廊上,一会儿叉腰,一会儿抬手扶额,一会儿又摸下巴的,一会儿朝左走两步,一会儿又朝右迈两步,不知在考虑什么事情考虑得如此浮躁。
心中疑惑,他上前唤他:“殿下。”
秦羌回头,见他已捧了鸽子前来,似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门口已站了良久,面色有些不自然,示意他:“等一下。”
“是!”
见男人推门而入,雷尘便捧着鸽子候在门外。
他知道厉竹在里面,因为被这个男人唤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她出来,虽不清楚他们两人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有两点。
一,他们应该是进了内室。
如果在外房,动静大点,他在门口是能听到一些的,可如果在内室,再将门一关,外面就什么都听不到,后来,他就是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动静。
二,他们两人似乎并没有闹不愉快。
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完全可以看得出,这个男人的心情不错。
想想这个男人会如此喜形于色,也真是极为罕见的事。
这厢,秦羌入了中房,并未立即进内室,而是又在中房了静立了片刻,凝神听了听内室里面,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感觉到女人似乎还在睡着,这才拾步走了进去。
果然,榻上女人依旧睡得香沉,他离开去见卞惊澜时什么睡姿,还是什么睡姿,一动未曾动过。
竟然累成这样!
唇角一勾,他倾身,在她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她的呼吸在侧,轻撩上他的鼻尖,带着独属于她的淡淡幽香,他心念一动,转而就想去吻她的唇。
却是在即将落下的那一刻,又被他生生给忍住了。
恐将她弄醒,也恐她这样醒来,自己还没有想好说辞,他将唇移开,只是凝着她看。
很久没有这般近距离地仔细看过她了,所以,这一刻,让他觉得很不真实。
好一会儿,他才直起已经躬得有些酸痛的腰身,转身出了内室。
来到外房的桌边坐下,他泼墨挥毫。
今日在四王府,为了厉竹揍了秦毓,虽然他事后找了一番说辞,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以他父皇的老练和深沉,定然不会不起疑。
其实,他知道自己当时该忍的,也非常清楚三杯酒而已,对厉竹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他就是见不得她被人欺负,这世上能欺负她的人,只能是他秦羌,别人休想,何况还是当着他的面,他如何能忍?
他真不在意本就对他有意见的父皇会因此对他更加不满意,因为不满意的最坏结果,大不了就是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他担心的是,她的安危。
所以,他得想好对策,以防万一。
【陛下,能否以寒毒解药之方,换厉竹一个身份。】
苍劲有力的字迹落于纸上,他在末尾写上秦羌二字。
飞鸽传书写不了多字,有些事也不便说得明明白白,他相信,虽只一句,睿智精明如卞惊寒,一定能懂其意。
虽然看起来,太过势力,明显赤.裸.裸的交易,以厉竹跟卞惊寒、聂弦音的交情,就算他不提寒毒解药之方,只要说厉竹有难,想必对方也会帮忙,但是,他不想如此。
求人,尤其是求卞惊寒,不是他秦羌会做的事,而且,他也不喜欠人人情,保护厉竹,本就是他的事。再者,厉竹本就对卞惊寒心存幻想,他不能再让她越陷越深。
思来想去,他觉得目前只有这一条路。
各取所需,交易。
不求卞惊寒封厉竹公主或郡主,这两个也不是想封就能封的,毕竟厉竹的身份摆在那里,只要封个乡主、亭主,或者县主的,对他父皇来说,都是震慑,他父皇擅长权衡利弊、擅取舍,一定会顾忌她跟大楚、跟卞惊寒关系,而不敢轻举妄动。
将字条卷起,他起身拉开厢房的门,将字条交于守在门口的雷尘:“传给大楚陛下吧。”
“是!”
雷尘将字条接过,绑于白鸽的一条腿上,将白鸽放飞。
白鸽扑棱着翅膀,没多久就飞出了他们的视线,秦羌返身进屋,雷尘也将目光收回。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白鸽刚飞到府中的那一片竹林的上空,就被从竹林深处射出来的一枚羽箭刺中,自空中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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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厉竹悠悠醒转,白色帐顶繁复的刺绣图案入目,她怔了怔,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她略微一动,酸痛袭来,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她才惊觉过来自己躺在哪里,且发生了什么。
拉开薄毯看了看自己身上,让她微微意外的是,亵裤和兜衣竟已经穿上,她又转眸看向屋内,秦羌不在,屋里没有人。
她又凝神听了听外面,亦不见中房和外房有什么动静,她便赶紧撑着身子坐起来。
正好秦羌不在,她赶快回她自己的房去,不然,留在这里等会儿两人碰上了,尴尬还是小事,他一定会问她怎么回事,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可刚准备伸手拿侍卫服,就猛地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以及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她心口一撞,又连忙躺了下去,并且快速闭眼,继续装睡。
她真的没有想好要怎样面对。
脚步声渐行渐近,似是从中房进了内室,然后就朝她的榻边走来。
与此同时,她还嗅到了一股臭味。
不,其实不是臭味,是香味,是臭豆腐的香味。
怎么会有这味道?
就在她心中疑惑之际,听到男人喃喃自语道,不,不是喃喃自语,听到第二句她才知道,他是在跟她说,很低的声音在跟她说,似是怕将她吵醒了一般。
“还以为睡了那么久该醒了,特意去给你买了你以前很喜欢的臭豆腐,谁知睡到现在还没醒,一会儿该凉了,以前怎没发现你这么能睡呀?真是只小睡猪。”
说到最后,还用长指轻轻、非常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这一下差点让厉竹没崩住,好在这时外面传来雷尘的声音,似是朝中的谁找秦羌有事,秦羌便直起腰身出去了。
待一切归于安静,厉竹才敢将眼睛睁开,微微吁出一口气。
臭豆腐的气味还在,她侧首,发现床头柜上,一包黄油纸包静陈,那般熟悉,可不就是包的臭豆腐,而且,还是她常买的那一家铺子的臭豆腐。
轻轻咬了唇,她将视线收回,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是,以前她的确喜欢吃臭豆腐,就像他曾经喜欢吃榴莲一样,因为这两样,他们两人还经常打趣嫌弃对方。
他说臭豆腐太臭了,不如榴莲好吃,她说榴莲那才叫天下第一臭,哪有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其实,她从未告诉他,她并不是真的喜欢吃臭豆腐,而是因为那时她身上有腋味,且当时掩盖腋味的香药还未制出来,她怕他闻见,怕他难以忍受、怕他嫌弃,跟他一起,她才揣着臭豆腐,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腋味而已。
当初,他不是特别不喜欢臭豆腐的吗?今日竟然专门去给她买,这让她很是意外,也让她心念大动得厉害。
也就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过来一件事。
或许当初他喜欢吃榴莲,也是跟她的目的一样,只是为了帮她掩盖身上的气味,让她安心?
银耳说过,他并不喜吃榴莲,只是爱摆着而已。
可曾经跟她一起的时候,他明明那么喜欢。
所以,跟她一样,都是装的,都是为了她?是吗?
是这样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能再深想,也不能去深究,深想深究只会让自己更加泥足深陷、更加痛苦。
趁他正好不在,她赶紧忍着身上的酸痛起了身,穿衣下榻,戴上雷烟的面具就跑,跑到门口,她又想起,如果不拿走那臭豆腐,他会不会多想,最重要的,会不会又专门拿去送给她,避免他再去找她,她觉得还是自己主动拿走得好,遂又回内室,拿了那包臭豆腐,这才出门回自己厢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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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羌会完客回房发现床榻上已经不见了人,榻上的薄毯都没叠,凌乱在榻上,席子上她的落红,也没有处理,可见她离开得匆急。
本还在担心,她会不会又离开太子府了,后看到床头柜上的那包臭豆腐被她拿了去,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若真离开了,她定不会带走任何一物,或许碰都不会碰。
去书房准备处理一些公务,可是总静不下心来,脑海里一直晃动着她的眉眼,他将公文一合,起身出了书房。
走着走着,他发现又走到了雷烟,也就是厉竹的厢房外面。
他就搞不懂了,明明还没想好如何面对她,还没有想好自己该说些什么,为何又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
本想转身离开,后又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
总归是要面对的。
遂干脆头皮一硬,抬手敲门。
里面传来厉竹嗡里嗡气的声音:“谁呀?我睡了。”
秦羌怔了怔。
又睡?
在他那里还没睡够?
一次就让她累成这样?
到底是真睡,还是不想见他呢?
莫名他就觉得是后者。
所以,他也不想让她如愿。
“是本宫,本宫有事跟你说。”
里厢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再度传来:“殿下直接吩咐吧。”
言下之意,让他就隔着门就这样说。
秦羌微微挑了挑眉尖,“你确定让本宫就这样说吗?”
他的言下之意,他可不保证自己说点什么敏感的或者尴尬的,更不保证会不会被别人听到。
里厢的人自然是听懂了,半响没有回应。
就在秦羌想着要不要再将威胁的意味说得更明白点的时候,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自里面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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