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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羌感觉到脑中白光一冒,他倒抽一口凉气,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表情惊悚又可怖。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埋首在自己身前的女人,浑身僵硬地看着她,眸色复杂地看着她。
直到厉竹将他的东西含在嘴里生涩慌乱地动了一下,他才浑身一颤,回过神来,一把将她挥开。
厉竹骤不及防,被挥得一屁股跌坐在自己腿上,差点倒地。
秦羌羞愤起身的同时,大手扯上自己的亵裤,遮住那被她又是手又是口,已逗弄得起了反应的地方。
厉竹还保持着跪坐在腿上的姿势,歪在那里:“这就是当日爬龙榻,以及今日龙翔宫里发生的事情,是谁说男女之事,就必须女人失去完璧之身的?”
秦羌站在那里皱眉看着她,五官绷得死紧,面色一点一点白。
厉竹的声音继续:“想知道原因是吗?”
厉竹绷直了声线,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一般。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做出这一步,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她知道,她的言行就像是一把刀子,她在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她在深深地伤害着这个男人。
可她又何尝不是?她何尝不是鲜血淋漓。
她能怎么办?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她与他今生绝无可能,哪怕只做他的妾、他的通房丫头,都不行,反正就是不能跟他有任何牵扯,因为她就是祸害,她在他身边就会毁了他。
毁了自己,还是毁了他?
她当然选择前者。
她并非怕死,并非害怕皇帝给她荼的那个毒,就算他不荼毒,她自己都不止一次地想到过死。
只是,死,太容易了,死就能让他放下她、忘掉她、做好他的太子、过好他的人生吗?
让一个人死心的最好办法是让他对自己彻底失望吧?
衣袖下的手一点一点攥起,感觉到指甲钉入掌心的那种刺痛,她听到自己一字一句开口。
“当日,我求皇上以这种方式,是因为,我想把一个女人最宝贵的第一次,留给自己最爱的男人,虽然......虽然这个愿望没有实现,当然,也不可能实现,我想给,人家也不会要。而今日,我求皇上以这种方式,是因为我不想让皇上发现我已不是完璧之身,以免引起更多纠复。”
虽然她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有勇气去看男人,但是眼角余光之处,依旧清晰地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形一晃,就像是被什么重重砸在头上一般,承受不住,也站立不住,伸手扶住边上的椅背,他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她看到他落在椅背上的右手伤痕累累,青筋突起,指节发白得骇人。
她眼睫颤了颤,想起在后山上时,他还说让她回府给他的手擦药来的,半日时间都没有,就好像是乾坤颠倒了时光。
闭了闭眼,她强迫自己不看不想。
她听到他胸腔起伏的声音,粗重的呼吸声,“厉竹,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因为呼吸窒紧,他说得艰难吃力,声音也是苍哑非常。
“是殿下非逼我说的,这么不堪的事情,我也不愿提及,但是,殿下一直一直想知道,我只能实话实说。”
“我不信!”男人哑声嘶吼。
厉竹轻嗤,一脸的讥诮和无谓,“殿下心里清楚,说什么不信,只是在自欺欺人。”
无视男人的脸色,她继续道:“殿下觉得我一个女子没有做这样的事,为何要自毁清誉说自己做了?殿下又觉得皇上一个本就要杀我的人,难得逮着我欺君的由头了,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牺牲,他会这般轻易放过我?殿下那般惶急闯入龙翔宫,不就是知道皇帝会对我不利吗?可是殿下也看到了,殿下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我什么事都没有。”
男人锋薄的唇边紧紧抿成一条丝毫弧度都没有的直线,脸色难看得吓人,白得就像是被大石碾压过一般。
“你不是这样的人。”
半晌,男人再度艰难开口,说出来的话已经明显不带底气。
厉竹眸光闪了闪,“既然殿下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
见男人不仅面白如纸,就连薄唇都失了血色,可一双眼睛却是猩红妍艳,厉竹更紧地攥紧了自己掌心,又适时补充道:“对,我本不是这样的人,这世上有谁天生下贱,有谁不想活得尊严?可是老天就是如此不公,我没有聂弦音那般好命,有个光鲜尊贵的身份,有个视她如命、护她无虞的男人,我什么都没有,我没爹没娘,没有亲人,没有好出身,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和指望,能靠的,只有自己。”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眸,心底一片悲凉。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为了活着,仅仅只是为了活着,就必须拼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我,就是这种人,当然,殿下贵为太子,定然是理解不了我所说的,我只是想告诉殿下,为了活着,为了能活下去,我除了这样出卖自己,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指望谁?指望卞惊寒吗?还是指望殿下你?”
“前者我没资格指望,后者我没想过指望,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想指望,无论前者后者,我都指望不了,前者远在大楚,鞭长莫及,后者......后者虽贵为太子,目前却也只是太子,只能让我以婢女身份、或者以侍卫身份,乔装打扮藏在太子府这一方天地、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太子,殿下说,我说的可是事实?请殿下告诉我,如果殿下是我,殿下会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男人眸色沉痛,一声不吭,似乎单手扶着椅背已经不能承受住他整个身子的重量了,他双手都攥在椅背上。
蓦地“喀嚓”一声,椅背的一根横木突然在他的大手下被生生攥断。
然后就听到他痛苦地大叫一声:“啊!”
那声音如同受伤的困兽,悲恸凄厉,听得厉竹心尖一抖。
下一瞬,就见他扬手一甩,他攥扶的那张软椅斜斜飞出,“嘭”的一声砸在桌上,带翻了桌上的灯盏。
椅子、灯盏以及桌上物件噼里哗啦落地的声音。
烛火熄灭,屋里瞬间一团漆黑。
再下一瞬,就听到他深一脚、浅一脚、跌撞踉跄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紧随其后的是屋中椅凳摆设被带翻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然后是他夺门而出的声音。
最后只剩一片沉寂,一片黑暗。
黑暗中,厉竹一直保持着跪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很久很久,一动不动,直到夜风从洞开的房门灌入,吹得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她才回过神来。
撑着身子起身,却因为一双腿跪坐了太久,已经麻木了,一下子没站住,整个人栽扑于地,失去重心跌倒的那一瞬间,她本能地伸手去撑,却不想正好撑在了滚落在地的灯盏上,巨痛从掌心传来,她没有将手撤开,反而更加用力、更加用力地按了上去。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不知是因为掌心的疼痛,还是因为胸腔里面的疼痛,她只知道,好痛,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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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厉竹没有去秦羌的厢房守夜,雷尘没有过来唤她,也没有任何人来唤她用晚膳,当然,就算唤她了,她也没有胃口。
她就那样在黑暗中坐了一夜,一直坐到东方泛白,晨曦透窗打在脸上,让她觉得难受,她才从地上爬起,爬到榻上倒下,然后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就开始做梦,梦里依稀是旧景,是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旧景旧时光,忽然又斗转星移,她又被噩梦所缠,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梦魇。
再次醒来屋内一片红彩,已是又到了黄昏时分,她口干舌燥得厉害,头也抬不起来,拿起手背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这身子还真不争气,竟又病下了。
撑着身子起身,她下榻想找点水喝,发现桌子上的东西昨夜已被秦羌一椅子给砸了个精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狼藉一地,包括茶壶,也已只剩碎片。
没有办法,她只得去茶水间另取,顺便再拿点糕点点心。
一路都是忙忙碌碌的下人,依旧在布置和装饰府邸,准备迎接六月半的到来。
大家看到她,也都跟她打招呼,“烟护卫。”
可是她深深地觉得自己已然成了一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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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秦羌眉目低垂,看着手中文书,另一手执笔,不时在文书上落下几笔。
雷尘站在旁边,不时拿眼偷睨向他,几次欲言又止,见研墨的婢女墨已研好告退,他才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殿下,今夜依旧不唤厉......雷烟来守夜吗?”
虽然他不知道皇帝召见厉竹进宫发生了什么,然后这个男人跟厉竹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但是,凭他在这个男人身边多年对他的了解,他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且一定是出大事了。
因为平素有关那个女人的动向,他可是关注得紧,今日,他跟他说,那个女人一直没出房门,一直没吃东西,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他都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