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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竹垂眸,手指摩挲了片刻那枚扳指,捏住,秦羌以为她要取下来,却见她只是稍稍转动了一些,让扳指最正面的花朵图案朝上。
秦羌怔了怔,很是意外,也很是欣喜,一颗心放了下来。
人陆陆续续地来,不多时,常姜也来了。
若是寻常,早飞奔过来打招呼了,可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大概是知道自己过来只会自讨没趣,故也没有近前,就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们这边一眼,便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多时,皇帝也来了,一袭明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精神很不错的样子。
见到厉竹也在,皇帝愣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不过旋即又恢复如常。
众人起身行礼。
皇帝让众人平身。
双方落座。
先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接着又表达了对卞惊寒的欢迎,皇帝宣布,夜宴开始。
宫人们鱼贯穿梭在席间,上菜的上菜,斟酒的斟酒,倒茶的倒茶,一时间菜香袅袅、美酒飘香、茶香四溢。
皇帝一人是面对大家而坐,而且又在正前方的位置,所以,场下众人基本都在他的视线之内。
见宫女们将所有人的杯盏都倒好了酒或茶水,尤其是某两人的,他眸光微微一敛,端杯举起。
“大楚陛下大驾光临,是我午国的荣幸,让我们在座的所有人敬陛下一杯。”
这一语落下,场下众人自是纷纷都端起了杯盏,无一人落下。
皇帝唇角轻勾,转眸看向卞惊寒,举了举杯:“陛下,请。”
卞惊寒含笑举杯回意:“谢陛下,请。”
皇帝只手端杯,只手袍袖一拢,掩住杯盏,送到唇边的同时,一粒药丸从指间弹入杯中,他眼梢略略一扬,瞥向场下。
见大家都纷纷端杯在饮,常姜是,秦羌亦是,皇帝眉尖微微一扬,仰脖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然后空杯盏亮给卞惊寒看。
卞惊寒亦如此。
宫人们再添酒加水。
皇帝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胡公公,胡公公会意,几不可察地点点头,悄然退下。
皇帝便又去招呼众人:“今日借大楚陛下的光,大家聚在一起,无需拘谨,该吃吃,该喝喝......”
皇帝的话还未说完,大家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黑,周边的四盏风灯竟然同时熄灭掉。
皇帝的话戛然而止在了当场。
众人亦是一惊。
什么情况?
灯为何灭了?
起风了吗?
没有啊,而且,四灯都是防风的风灯,起风也不会灭的。
也不可能是四盏灯同一个瞬间没灯油了。
那是.......
众人纷纷不安起来。
虽是夏夜有星光月光,可因为天气的原因,星光月光都并不强,又加上宫宴所摆的位置是在一片花树之间,花树将本就不明的光线遮挡,还有,风灯陡然灭掉,一下子从光明到黑暗,人的眼睛有个适应阶段,就会越发显得黑暗特别黑,什么都看不到。
然后就听到胡公公的声音:“来人,快掌灯,快拿火折子掌灯。”
然后就听到不少的脚步声。
然后听到“唰”的一声,有人拔出长剑的声音。
然后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剑,是谁拔了我的剑?”
然后听到一道女子凄厉的叫声:“我杀了你!”
然后听到有人痛苦的闷哼声。
有男人的,有女人的。
然后......
然后,众人眼前陡然一亮,是宫人重新将风灯点了起来。
有了光亮,视线就瞬间清明,场中一幕入眼,有人惊呼、有人尖叫、有人傻了眼......无一不震惊错愕。
只见最前方,最前方.......
皇帝靠坐在位子上,胸口直直插着一把长剑,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胸膛,而这把长剑的剑柄还被人握着,就是常姜。
她站在皇帝的跟前。
而在她的背心,同样插着一把长剑,湖绿色的衣裙同样被鲜血染红大片,长剑的剑柄也同样被人握着。
是一个禁卫。
皇帝满目痛苦,一脸震惊,嘴唇抖动着,却已是说不出话来。
常姜是背对众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只能看到她握着那柄长剑,在抖,手抖,身抖。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了,忘了反应。
什......什么情况?
所以......
所以,方才一片黑暗的时候,有人喊自己的剑被谁拔了,是常姜?
常姜拔了哪个侍卫的剑,去刺杀皇上,然后被护驾在旁的禁卫所刺?
痛苦的闷哼声,男人的,女人的,就是来自皇帝和常姜?
那风灯突然被灭,是常姜事先做的手脚?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
众人一个一个全都一脸骇然,全都傻了眼。
卞惊寒、秦羌和厉竹亦是很震惊意外。
不过,秦羌很快就意识过来,这应该是一个阴谋,只是哪里出了差错。
因为方才,他也经历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是宫灯灭的那一段时间,他的视力出奇的好,之所以说是出奇,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夜视能力,就算提了内力,也不至于如此清明,完全如同白昼下视物。
作为会武功的人,也作为一名医者,他很清楚,这不是一个人的正常,定然是有药力作用。
只不过,当时他没想太多,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身旁的女人吸引过去了。
他清楚地看到女人一脸慌乱,也清楚地看到女人第一反应是伸手探向身侧的他,还清楚地看到她慌急地摸索到他的手,握住,然后,用力地掐他的掌心......
他想起曾经他们一起上山找一味药,天黑了,他想牵她的手走,又不敢,恐她拒绝,便骗她说,让她帮忙用力按他的掌心,说只要一直按住那个穴位,便可以增强他的听力,让他能听到几里开外的声音,他想听听有没有狼群野兽之类的,她信了,一直握着他的手,按着的掌心。
所以,她掐他掌心,是恐他有危险,想让他耳力增强,看不到,能听到,是吗?
也就是看到她慌乱之中这样的举措,他蓦地意识过来两件事情。
一件:卞惊寒说的是对的,有的时候的确应该厚颜无耻一些,该设计设计,该逼迫逼迫。曾经他就是那样设计了,才如愿牵到了她的手不是。
另一件,也是让他最欣喜激动的一件,那就是:她恢复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