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徐家父女都是一震,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这都什么时辰了?
应天府都已经到了宵禁时间。
照理说,有什么事差人过来传一声就是了,怎么太子还要亲自跑一趟?
来不及细想。
徐达带着女儿匆匆前往门口迎接。
父女二人,刚走出门。
太子朱标便出现在眼前。
“臣,徐达,参见太子殿下!”
“臣女,徐妙云,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出宫走的匆忙,就穿了一件明黄常服。
“徐叔叔快快免礼!”
“妙云妹子,你也起来,和咱没那么多规矩!”
朱标快步走上前,伸手将徐达搀扶起来,眼神示意让徐妙云起身。
等到徐达父女俩站定,朱标微笑说道:
“孤深夜到访,还请徐叔叔多多包涵。”
“太子殿下言重了!殿下里面请,丫头快给太子殿下备茶!”
见徐达神情有些慌乱,朱标连忙摆手,没有废话:
“徐叔叔不用客气,孤就不坐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皇上口谕,宣魏国公即刻进宫。”
听闻此言。
徐达父女都心里咯噔一下。
皇上深夜派太子亲自来府上,宣人进宫。
想必出了什么大事!
“臣领旨!”
徐达不敢怠慢,行礼后,伸手请太子上前。
“徐叔叔请!”
朱标同样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即,看了眼一脸忐忑不安的徐妙云,主动解释道:
“妙云妹子,父皇深夜紧急召见大将军,乃是有重要公务与大将军商量,你不必担心。”
听到太子的解释,徐妙云暗暗松了口气,欠身行礼:
“多谢太子殿下!”
“让皇上费心了!”
朱标点点头,一抖袖子,与徐达策马朝皇宫赶去。
……
皇宫,瑾身殿。
“天德来了,快免礼!”
“来人,赐座,上茶!”
“天德啊,白天练兵累了一天,这么晚了,还被朕叫到皇宫!”
“辛苦了!”
面对朱元璋超乎寻常的热情,徐达有些受宠若惊:
“陛下,军营练兵乃臣分内之事。”
“臣不辛苦!”
徐达在凳子上坐下,接过太监刘和递过来的热茶,试探问道:
“上位,深夜召臣进宫,是不是北边传来什么消息?”
在徐达看来,皇上深夜召见,除了北边的战事,朝堂上的政务应该不会找他。
自从朝堂上定下收复辽东,剿灭女真一族的北伐策略。
徐达这段时间吃睡在军营,厉兵秣马,静候北边的消息,随时准备出征。
看到徐达一脸急迫,朱元璋呵呵一笑:
“天德,咱有事找你,但不是北边的事,你先喝口茶,一会再说。”
听朱元璋这么一说,徐达更急了。
他火急火燎的喝了了口茶,迫不及待问道:
“陛下,是不是关于小女妙云的婚事?”
“不是!”
“咱今晚找你来是谈公事。”
朱元璋摇了摇头,虽然他也想了解,徐妙云这个未来儿媳妇,回去都跟徐达说了些啥。
但是今晚这事关系大明社稷,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
朱元璋喝了口茶,继续道:
“天德啊!咱现在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想找你这个大将军商量一下!”
“这件事关系到我大明江山社稷,你给咱参谋参谋,提提意见!”
徐达赶紧站起来,躬身道:
“什么事让上位如此忧心,请上位直说,臣一定竭尽所能!”
朱元璋满意点点头。
接着就把林澈在诏狱中所讲的户籍制度弊端,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从民生,到国本,以及制度对大明存在的隐患,详细复述了一遍。
条理清楚,分析透彻。
旁边的太子朱标听了,暗自佩服。
父皇也就在诏狱听了一遍,居然将林澈所说的内容,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这得多好的记忆力!
徐达听完有些目瞪口呆,站起来躬身疑惑问道:
“陛下,这些都是诏狱那位贡生所言?”
朱元璋挑了挑眉,笑道:
“不错,都是林先生所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天德你以为如何啊?”
闻言。
徐达咽了咽口水,咕咚一声跪地,道: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诚如林澈所言,军户制度的弊端,身在宫中的皇帝可能看不到,但是常年出入军营的将军们,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之所以假装看不见,要么是利益驱使,要么是充当老好人。
作为大将军的徐达,无疑是后者。
徐达虽然治军严谨。
但对手下常年拎着脑袋,随自己征战的将军们,在一些小节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犯大的违纪行为,徐达也就随他们去了。
“天德,你这是干啥?”
朱元璋嘴角露出一丝狡黠,故作惊诧说道:
“军户制度是咱亲自制定的,和你天德有啥干系?”
“天德啊!要说都是咱的失误,咱当初制定这个政策时,考虑不周啊!致使出现这么多的漏洞!”
“这么晚找你过来,就是希望和你一起商量,这军户制度必须要改啊!”
“唉!你说你跪着干啥?咱又不是找你问责?只希望你提点意见!”
“快点起来!”
朱元璋的话听起来没有一句责备,但字字句句透着疑问。
徐达虽然不常在朝堂,但是伴随这位皇上,已有数十年,对他的心性可谓知根知底。
徐达不敢起身,继续跪地请罪:
“陛下!”
“臣有罪!”
“臣身为朝中钦命的大将军,却连士卒们最基本的需求,都视而不见,险些在军中酿成大错!”
“臣有负皇恩!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对于徐达的态度,朱元璋很是满意。
作为和自己一路征战,打下天下的大将军徐达,朱元璋还是信任的。
徐达没有像那些淮西勋贵们一样,打下了天下,便变得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徐达虽然被册封公爵,位列功臣榜第一位。
依然保持着一贯的谦虚谨慎,平常也与那些勋贵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更是没有参加淮西集团与浙东集团朝堂上的争斗。
在这方面即使聪明一世的刘伯温,都难以避免陷入朝堂的争斗。
这也让朱元璋最满意的地方。
也是朱元璋在建国后,依然一直重用徐达的重要原因。
徐达也没辜负他的信任,三次北伐,横扫北元王庭,为大明江山稳固,建立不世勋功!
念及至此。
朱元璋欣慰的笑了。
他走出御案,上前亲自将徐达扶了起来:
“天德,你先坐着!”
“咱们是几十年的老弟兄,咱清楚你的为人,你不用解释了,何况,咱也没有怪罪你啊!”
短短两句话,让徐达心里安定了许多。
“陛下,臣…”
“天德,咱找你过来是谈事情的,不是叫你过来受罚的!”
“是,陛下!”
徐达坐回位置,看了眼面带隐忧的朱元璋,当机立断道:
“陛下,臣愿捐一年俸禄,用以阵前犒赏三军,助我北伐旗开得胜,一举收复辽东!”
“还望陛下恩准!”
徐达不愧是和朱元璋共事这么多年。
朱元璋只是这么轻轻一点,徐达瞬间领悟到了皇帝的意思。
大明当前最缺的就是钱。
国库虽然不能说是空虚,可是这大军出征,需要的钱粮绝不是个小数。
皇帝这么晚找自己谈这些,无非就是要钱来了。
对此。
徐达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