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积雪还没散,透着凉意。
快到吃饭的时间,临江别墅附近倒是没多少人。
倪初夏搀着倪德康走在小道上,彼此都没有说话。
“老倪,闺女陪你散步呢?”
住在倪家附近的夫妻俩迎面走来,和倪德康打了招呼。
倪德康笑着答:“对,下午从婆家回来,这不让她陪我走走。”
“结婚了啊?”
女人声音不由提高,眼中划过遗憾,“我儿子前些天才从国外回来,还想着安排两人见面呢。”
之后,倪德康和他们随便聊了两句,便各自分开。
外界只知道倪家的小女儿嫁到了韩家,不关注新闻的自然不知道倪初夏也结婚。
听那两口子的意思,是想把她和他们儿子凑一起,也不看当事人是否愿意。
“刚刚那两人是在临市政府上班,就算你没结婚,我也不会同意你和他们儿子来往。”
经商最忌讳与从政的接触,更别说联姻了。
商界本来就很复杂,再和政界参和,整天就活在勾心斗角中了。
听倪德康提及他们,倪初夏只是笑笑。
她想,如果没有碰上厉泽阳,怕也不会这么早结婚。
只是遇到就不想错过,步入婚姻也挺好。
倪德康找话题问:“过年在厉家怎么样?”
“爷爷和奶奶待我很好,厉家旁支的亲戚也挺友善。”至少都比倪家这边的人要好。
心里虽然这么想,单到底没有说出来,怕伤了倪德康的心,也怕刺激到他。
“那就好。”倪德康连连点头。
他原以为厉家会因为倪家经商而看不惯女儿,屡次确认,她也表现淡然后,心里多少能放心。
做父母的,也就希望自己的儿女能过上好日子。
孩子能过的好,他们也就能放心了。
两人沿着别墅绕了一圈,眼见快要回到倪家,倪德康才终于说到重点。
“夏夏,爸已经把遗嘱立好,要是出了事,吴律师会替我公布出来。”
遗嘱?
倪初夏看着他,心里很震惊,“爸,你能出什么事?医生都说了身体没什么,在家休养就行。”
他才年过半百,除了这次的意外,身体一直很好,何必要这个时候立遗嘱?
“爸说的不是身体上的问题,我……算了,到时候公司要是发展稳定,你雇人来管理也行,女人还是要以家庭为重,也是时候该考虑孩子的问题了。”
倪德康欲言又止,把话题转到别的上。
倪初夏觉得他话中有话,并且这种说一半留一半,令她心里更加疑惑。
到底能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顾虑的把遗嘱都立好了?而对她说的那些话也像是……像是临终的嘱咐。
*
别墅书房外,倪远皓和黄娟还在对持,两人都没有让步。
倪远皓手一直摆在黄娟跟前,必须要把她的药拿到。
而黄娟则对他解释,药并没有任何问题,不会致命更不是用来害人。
“妈,你不给是吗?我现在就去告诉爸,大姐也在这里,让她来解决这件事。”倪远皓半威胁。
黄娟急了,“远皓,我是你妈妈!”
“正因为你是我妈,所以我才会给你机会!”
否则……否则他早就告诉爸和大姐,根本不会在这里和她耗时间。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妈妈会做出这种事情,就因为爸没有把倪氏的股份留给他们吗?
钱、到底能有多重要,能让一个人彻底变样,竟然能走上违法的道路。
“妈,你把药给我,放手吧,别在争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了,你为公司没有出过一份力,凭什么指望爸把公司留给你?”
“你!”
黄娟气得脸都绿了,把口袋里的药直接砸在他脸上,“我生你养你就让你这么说我?倪远皓,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不就是为了你和你姐!”
她第一次换药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心里也有罪恶感,每日每夜的做恶梦,都是倪德康化成鬼来找她,但想到女儿和儿子什么都没有,以后也没有依仗,咬牙坚持下来。
可是,她换来了什么?
儿子的不理解,甚至要把她所做的事情全部公之于众。
倪远皓蹲下来把小药瓶捡起来,脸色有些发白,眼眶也泛着红。
他是为了她好,怎么就成白眼狼了?
如果今天这件事,但凡被家里的任何人发现,她就完了。
为什么这么简单道理就是不明白呢?
“你们母子俩再吵什么?”
倪德康在倪初夏的搀扶下上楼,语气不好地问。
黄娟脸色变了变,片刻后恢复镇定说:“我让远皓多学习,就是嗓门大了点。”
倪德康若有所思望着他们,之后说道:“是要好好学,我听说军校很难考,多多努力。”
倪远皓胡乱点头,心里很乱,他甚至都不敢去看倪德康和倪初夏的眼睛。
“军校?”
黄娟捕捉到关键词,声音不由得提高,“谁准你去考军校的?”
当初倪柔的专业就是她替她定下来的,为的就是能进公司,如今她嫁了人,在家安心待产,虽然近段时间没有用武之地,但以后一定会有。
所以,她给儿子规定的路也是如此,要学就学与金融经济挂钩的专业,却没想到他竟然要去考军校。
倪德康眉头微皱,“孩子的意愿,我也很支持。”
话落,就要进书房。
倪远皓额头冒着汗,问道:“爸,你要干嘛?”
倪初夏替他回答,“帮他拿药,让他回房休息。”
“我、我去拿,你扶他回房吧。”倪远皓推开书房的门进去,手心全是汗。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要包庇黄娟的,因为实在做不到把她的所作所为告诉他们。
颤抖着把两瓶药换回来,把有问题的那瓶放进口袋,握着另一瓶走出书房。
黄娟还没有离开,似乎是在等着他。
倪远皓紧了紧手,把书房门关上,开口说:“妈,你把书房的钥匙也给我吧。”
“你、你就这么防着我?”
黄娟胸口起伏明显,这次被逮到,她不会笨到继续下手!
倪远皓垂下眼,“以防万一,你还是给我吧。”
黄娟气得拿出一串钥匙,把书房的钥匙下下来,递给他。
接过钥匙,倪远皓心才慢慢放平。
至少这样,端时间内,她不会再有换药的机会。
但这样防着不是长久之计,等他离开倪家去学校之后,又该怎么办?
倪远皓心里沉思,跨步去主卧,却被黄娟拉住,“不管怎么样,妈所做的都是为你好,还有,报考军校的事情,你至少要和妈商量一下。”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许是从小就将他送出去的缘故,母子俩总是不太亲。
可是,从小将他送出去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倪明昱和倪初夏在,这两人若是看她儿子不满,害他怎么办?
那时候,她也没有精力一心去照顾两个孩子。
这次,让他撞见这件事,他心里对她的看法,怕又要发生巨大的转变。
“我以为不管我做什么,妈、你都会是支持我的。”倪远皓慢慢抽走自己的手,心中很复杂。
把药送去房里,看着倪德康吃下药之后,他便离开,与他一起的还有倪初夏。
或许是上次在医院门外她说的话,这次倪远皓没有缠着她说话,只是礼貌地喊了声大姐。
倪初夏问:“你要报考军校?”
没有过多的熟稔,也不算太疏离,就像是姐姐在和弟弟闲聊一样。
倪远皓愣了一下,他以为厉泽阳应该会告诉她的,不过两人之间的话题可能也没有涉及过自己。
百感交集之后,倪远皓点了点头,“嗯,四月份会去试试。”
“挺好的,男孩子出去历练一番比总是在家里当乖宝宝好。”对于倪远皓这个决定,倪初夏是赞同的。
但她没有过多的去鼓励、支持,一切都看他自己。
她明白,倪远皓如果真的想走自己的路,那么必然会和黄娟有一番争吵,以她的性子,儿子不从商反而参军,一定不会同意。
倪远皓望着她的背影离开,在她推开门的时候,突然有话想对她说,站在玄关处大声喊了一声,“大姐!”
换上鞋,快步走了出去。
“大姐,上次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倪远皓睁大眼,有些焦急地说:“就是、就是说高考后让我去你家看海。”
倪初夏恍然,笑着说:“当然算数,你小子是想看比基尼秀的吧?”
“才、才不是。”倪远皓瞬间红了脸,抬手无措地挠着头。
“行了,也算是大小伙,怎么动不动还脸红?”
倪初夏拉开车门上车,后视镜里的身影渐行渐远,笑起来。
以后谁和她弟谈恋爱,那就是赚了,这么纯情的小男孩现在可是少见了。
回到临海苑,已经传来阵阵香味。
厉亦航在沙发上坐着,小短腿晃呀晃的,悠闲自在。在他身边,是大金毛,蹲坐着一脸萌蠢地看他吃零食,十足的馋样。
“蠢蠢,来妈妈这边。”倪初夏把包和外套挂在立式衣架上,走到狗窝旁边,从柜架上拿了肉干,蹲下来喂它。
大金毛尾巴摇的欢脱,看到她手里拿着肉干,口水直流,就差扑倒在她身上。
拿了晚上的量放在碗里,带着厉亦航去洗手间洗了手,便坐上饭桌。
厉泽阳把菜端上桌,围裙并没有摘下,贤惠的不得了。
安顿好厉亦航之后,倪初夏起身绕到他跟前,踮脚攀上他的肩膀,偏头亲了亲他的脸蛋,感觉爱恋与依赖。
厉泽阳有些莫名望着她,抬手捏了捏她秀挺的鼻梁,“怎么了这是?”
“你这样好迷人,我就想亲亲你。”倪初夏把头埋进他肩侧,轻嗅他身上的气味,安心、令她觉得幸福。
厉泽阳喉结滚动,低声说:“孩子还看着,你这样要带坏小朋友。”
若不是厉亦航这个实打实的电灯泡在,他也想亲一亲小娇妻如此主动的滋味。
倪初夏在他身后圣桑蹭了蹭,觉得不够又亲了两口嘴角,才算是满足。
小家伙用肥嫩的小手捂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辣眼睛呀辣眼睛,长针眼啊长针眼。”
“……”
倪初夏眯眼望着他,坐回他身边问:“辣眼睛?我和你小叔俊男美女,这叫赏心悦目懂不懂?会不会说国语?”
厉亦航放下遮挡的手,不服气地说:“网上都说这样就是辣眼睛,你和小叔撒狗粮!”
倪初夏愣了一下,笑得灿烂,托着下巴说:“对,就是撒狗粮,谁让你是小单身狗?!”
“哼,我才不是单身狗,我们班好多人都喜欢我。”
厉亦航双手插着腰,一副我很受欢迎的模样,“小花总是往我书包里放糖果,小草还给我送过花,小妮给我写过贺卡,还有还有,小朵……她偷亲我。”
说完,小家伙捂着脸,害羞的不要不要。
“哟,你混得不错嘛?”
倪初夏饶有兴味,问道:“那个小朵是不是你喜欢的小姑娘?”
“小婶婶,你好八卦哦。”厉亦航拿起勺子吃着饭,不理她。
倪初夏转动眼珠,换了话题,“亦航,你们班是不是还有小马同学啊?”
厉亦航抬起头,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望着她。
噗哈哈!
倪初夏趴在桌子上笑起来,厉泽阳坐下来还没能消停。
男人问:“笑什么?”
小家伙耸肩,老神在在地说:“大概是疯了!”
倪初夏顺势趴在厉泽阳肩膀上,“亦航帮里的同学叫小草、小妮和小马,草泥马哎,哈哈……”
原谅她笑点太低,眼泪都落了下来。
厉泽阳轻拍她的后背,脸上多有无奈,沉吟片刻附和小家伙,“真的疯了。”
这一顿饭,是在倪初夏不时发出的笑声中结束。
约莫八点钟,厉泽川过来接孩子,没进家门,接到孩子便离开。
之后,倪初夏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上,两腿搭在厉泽阳双腿,翻来覆去。
厉泽阳被她弄得一点没了看书的兴致,抬手搭在她腰胯处,“别乱动,小心摔下去。”
“我无聊!”
倪初夏坐起来控诉,“你又不陪我聊天,我只有乱动才能抚平躁动的心!”
“还有一个办法也能抚平躁动的心。”厉泽阳说完,从上到下看了她一眼,目光尽显打量。
倪初夏双手捧着脸,眨巴眼睛期待地说:“什么?”
男人对着蠢蠢的狗窝招了招手,“蠢蠢,过来。”
大金毛刷一下冲出来,屁颠屁颠儿跑过来,小眼同样期待地望着他。
厉泽阳低声说:“去陪你妈出去跑两圈,记得让她带你喜欢玩的球。”
蠢蠢一甩尾巴,傲娇地别开头,“嗷呜!”
不要!
倪初夏眯着眼,一脚踹在他腿上,咬牙切齿,“厉泽阳,你禽兽!”
厉泽阳心中觉得好笑,也不说话,只是静默看着她。
“天这么黑,外面这么冷,竟然让你娇俏漂亮的老婆出去遛狗?!”
倪初夏快被他气死,不解风情、不懂浪漫,她要换老公!
男人若有所思点头,“那就去院子里玩。”
“滚!”
倪初夏干脆起身,气呼呼的上楼。
快速洗了澡,把头发吹得半干,便坐在床边发愣,脑袋放空,就这么静坐着,这种感觉很舒服。
楼下,厉泽阳拍了拍蠢蠢的头,“回去睡吧。”
“嗷呜~”
撩我不带我玩,讨厌!
“你妈生气,我要去哄她。”
“汪汪——”
妻奴啊,妻奴!
“去吧!”
厉泽阳关了灯,起身上楼。
推开主卧的门,便看到她盘腿坐在床尾,没有打扰他,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出来见她还坐在那,姿势未变,男人倾身靠近,嗓音低沉带着哑意说:“小妖精练功呢?”
倪初夏回神,气笑了说:“你才练功!”
“以为你气不过要练邪功对付我。”厉泽阳见她回神,姿态轻松靠回床头。
倪初夏浅眯美眸,不客气扑倒在他身上,“练功也得带上你,要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