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大地笼盖在漫长的夜色里,天地间缭绕着薄薄的雾气。
偶有一阵微风吹来,那雾气就如鬼怪般扭曲着。
半空中破开一道缝隙,云桥蔓延进来。
两个人影跨过了云桥,来到半空时纵身一跃。
司天道平稳落地。
道成空却像是很意外,落下时重心不稳,不得已靠前滚翻卸力,才总算稳住身形,因此显得有些狼狈。
“我的力量......”
道成空愣然,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边缘处因为擦伤而破皮、渗出了一点鲜红的血滴。
凝神内视,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身体也渐渐变得沉重,涌动在体内的庞大力量似乎被凭空剥夺。
这让他有些不安,又隐隐感觉到有些兴奋。
“是超过我们想象的、某种更高等级的法则。”
司天道还算淡定,毕竟他身为祖巫,哪怕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加持,肉身也依旧强横异常。
仰头望,天空中繁星点点。
但在那浩瀚的星河里,却可见一弯巨大的月轮。
通体漆黑、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穹,此时正缓缓地旋转着。
“不出所料,那个自称神陨的怪诞,将月轮当作最终的底牌,果然是因为怪诞世界真正存在着这样一弯月轮。”
司天道叹息:“这种力量大概才是真正的第十重天?至于琉璃大帝那厮,只剩下一点残魂,实在是连半点排面儿都没有。”
道成空这时候也缓过神来,因此强撑着站起,也仰望着空中那一弯月轮:“是那东西封印了我们的力量?好霸道的能力。”
“是......封印么?”
司天道微微一笑:“又或者只是某种梦境,所有进入这个世界的生命,其真实存在都会陷入长眠,而意识却会被吸入这一场大梦。”
说罢又环顾四周,用询问般的语气再度确认:“一场由无穷岁月积累的恶念,所形成的漫长之梦?”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寂静。
“这里、有人?”
道成空等了片刻,没见任何回应,忍不住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眼前的薄雾忽地涌动起来,渐渐向两侧翻滚着收敛。
一条堪能容纳二人并行的窄道出现,借着微薄的星光,依稀能看见窄道两侧扭曲、嶙峋的怪木。
浓雾涌动着,渐渐汇聚成了人脸,用呢喃般的低语声发出邀请:“那么新世界的王,你是否仍敢踏足此地,就像亿万年前那样?”
声音轻柔而魅惑,仿佛烛光里情人的呢喃。
但如果细细品味,就会察觉出那是无数个女子的不同声线,汇聚在一起形成的声音。
“亿万年前?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司天道轻笑一声,正要迈步前行时,却又听那声音道:“看来你已经下定了决心。
但我仍要像过去那样提醒你,这里虽然是梦境世界,但一旦精神消亡或者崩溃、也还是会影响到你的本体。”
那声音渐渐低沉:“你会受伤,甚至可能会死......”
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
司天道略一沉吟,摇头道:“我不会死,关于这一点,你已经亲自告诉我了。”
笑声戛然而止。
那声音再度响起,语气隐含着一丝恼怒:“不可能!每个人都会死,即使是神也会陨落!”
它重复着,声音透着恐惧和疯狂的意味:“都会死!你也一样会死!”
“大概吧,但至少不是死在你手里。”
司天道耸肩,满脸淡然:“你明显对我不怀好意,但凭你的力量,又无法在洪荒世界杀死我。”
他冷静分析道:“所以你才要邀请我来到这里,因为只有我来了,你才有机会杀掉我。
但事实上,你并没有立刻出手,这就说明你不具有直接杀死我的能力。
再结合你刚才的话,说我曾在亿万年来过......
我猜,大概是那个亿万年前的我跟你结仇,这就是你要杀掉我的原因?
如果我那时已经‘死’了,但现在的我却再度来到此处,你大可以不做任何提醒、等着我去自投罗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说到这里,司天道露出一副充满自信的笑容:“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亿万年前的我才是胜利者,而你是来报仇的。那当初的你不是我的对手,难道现在就可以打过我了?”
“你!你已经陨落了!你不再是你!你不是祂!”
声音的主人显然开始变得慌乱,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司天道却毫不在意,甚至笑得更加灿烂:“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鸿蒙神界之主?你又怎么确定......我陨落后就失去了所有记忆?”
略一沉吟,又试探道:“包括......亲手毁灭了整个魔法世界的记忆?”
‘砰!’
雾霭墙上,薄雾幻化成的人脸砰然炸裂。
“.......”
司天道身边,道成空愣了好半天,才好奇万分地看向司天道:“本体亲手毁灭了整个魔法世界?什么时候的事儿?”
司天道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只是用唇语回答:“我诈她的......”
这个怪诞世界显然跟魔法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先前怪诞神陨化作克苏鲁、现在这种诡异的场景,还有天空中被缓缓旋转的月轮遮挡、时隐时现的绯红之月。
一切的一切都在印证着这种联系,而鸿蒙神界之主是否毁灭过魔法世界,这件事则是司天道一直以来感到好奇的。
他本想借此次机会加以验证,但怪诞世界的首领却直接离开,这让他难免有些郁闷。
“走吧,去见见这个怪诞世界的王,我有太多话要问她。”
司天道微微一笑,负手前行,似乎毫不担心自己有陨落的可能。
道成空本来惴惴不安,但此刻见司天道一副淡定模样,他也只好按下心思、跟随着前行。
不多时,雾霭小道走到了尽头。
身后的雾霭悄然合拢,抬目四望,原本稀薄的雾气浓密了许多。
本就微弱的光线因此更加微弱,但继续前行的方向,却反而容易寻找。
在那浓密雾气里,依稀可看到一团明亮耀眼的暖光。
司天道带着道成空靠近,到近处才看清,那是一间坐落在荒野中的酒吧。
破旧的围栏支撑着多出的一块屋顶,一块木板被两根金属链条固定着,上端用木棍连接到支撑围栏的柱子上。
木板上的图案和文字早已模糊不清,但堆积在屋外回廊里的破碎酒瓶,却足可以说明这里至少跟酒有关。
‘吱呀——’
随着一声尖涩的声音响起,看起来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的百叶门被推开。
一个人影斜斜靠着门框,面孔隐藏在阴影里,显得模糊不清。
他冲着司天道招了招手:“老朋友,来一局昆特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