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又急又气,如今听闻他竟然用抛弃爵位搬出国公府另立门户做威胁,简直跟被人浇了盆冰水差不多,除了透心凉;还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自己的孙子她了解,这件事,他绝对是说一不二,认真的。
正因为知道他这句话“有的放矢”,认真地威胁;她才更愁人。
依了他吧,对不起楚国公府的列祖列宗。
不依他吧,真担心他说到做到。
真弃了这爵位与国公府,也要娶那姑娘做正妻。
思来想去,老夫人觉得在这件事上,他们还是不应与南宫无殇硬碰硬。
“无殇,说了那么久,你还没告诉我们,那到底是谁家姑娘?”
老夫人缓和神色,一脸慈祥地看着他,“就算你要娶人家姑娘,起码也得让我们与她家长辈商谈商谈吧?”
“要不然这样,你找个机会约那姑娘与她家长辈,与我们见上一面?”
南宫无殇打量一眼屋中几人,除了笑得慈爱可亲的祖母;父亲与大姐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不过,成亲的事,眼下还不急。
主要是小曦还不肯点头嫁给他,他想急也急不来。
想了想,他悠悠道:“这事可以考虑。不过,什么时候见面;或者她愿不愿意与你们见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夫人:“……”
她堂堂一品诰命夫人,还得求着一个身份奇差的丫头才能见上一面了?
南宫丽宁已经忍不住蹙着眉冷哼一声:“好大的架子,连祖母想见她一面都要看她心情!”
南宫无殇笑而不语,没就这事再与他们争执不下。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
路,当然也要一步步走。
他的小曦好不好,他心中自有杆秤去衡量。
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
就算这些人是他的至亲之人,也不行。
以后,小曦才是与他相携一辈子的人。
楚国公府因为凤明曦而闹得不欢而散;左相府的后院,一座雅致的院子里,也同样有人因为凤明曦,而引起满心怨愤。
尚晗烟捏着一纸素白信笺,因太过用力,指节都微微泛白。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竟然是、竟然是——”幼年就定下的太子妃!
她失神地低喃着,心里实在难以相信那个女人竟会是她的“前任”
难怪打从甫一看到那个女人,她就从心底抵触顾忌那个女人。
原来,她的直觉早就暗示她,那个女人不简单。
尚晗烟望着窗外的芭蕉,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眼底原本慌乱愤怒意外吃惊妒忌等种种情绪,都在眉眼流转间,渐渐被一股令人惊心的狠戾替代。
“难怪他对她的态度那么奇怪,和善得根本跟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对她的身份生疑?”
如今他既然证实那个女人身份,会不会找个合适时机与那个女人重续旧盟?
“不,我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绝对不能。
她闭了闭眼睛,瞬息下定决心。
就算她手里这封匿名信来源确实可疑又如何?
她不是看不出有人想利用她出手对付那个女人。
不过,既然这事对她有益无害;她暂且不去追究就是了。
至于那个女人的身份是否板上钉钉的确定?
宁杀错不放过。
先把源头掐断,总比事后再收拾烂摊子要好。
如此一想,眼底霎时掠过一抹厉光。
这天,凤明曦因事去了一趟福满楼,办完事后,她抬头望了望天,有些无奈地喃喃:“这天气怎么跟六月天一样,说变就变。”
早上她来镇上的时候还晴空万里,转眼功夫就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算了,我还是早点回家吧。”好在,她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妥。
这般想着,却突觉一阵内急,她赶紧四下望了望,“嗯,茅厕……”她记得附近有茅厕的呀。
就在凤明曦憋得难受不已时,终于眼前一亮,“这地方看起来虽然不太亮堂,不过——将就吧。”
自言自语一句,她步履匆匆钻入茅厕去了。
完全不知道她在附近转悠时,已然被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悄悄盯上。
“确定了吗?她就是我们要找的目标?没什么错漏吧?”
“确定,就是刚才进去那小娘。”
“好。一会我们这样……”
几人隐在茅厕附近的竹林里,一边低声密谋着一会如何动手;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茅厕出口方向。
乌云压顶,天色看起来本就阴沉沉;这处竹林长势又好,他们隐在竹林里,乍一看,绝对没有人能发现还有人藏在此处图谋不轨。
凤明曦生怕一会下大雨会影响她回桃源村,片刻功夫,就从茅厕匆匆走出来。
然而,在她踏出茅厕的一刹,却突然心生警兆。
她心头一凛,脚步当即顿了顿。
藏在竹林里那几人望见她出来,立刻就打了个手势。
意思是,目标出现,准备按计划行事。
“奇怪,好端端的我怎么会觉得有危险?”少女在心里暗暗嘀咕,眼眸半垂,不动声色地戒备着,若无其事往四下张望。
一眼望去,在这昏暗的环境下,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想了想,凤明曦迈着小步往前走了两步,却佯装忽然掉了什么东西,继而弯腰蹲下。
由于角度与视线所限,藏在竹林几人并不曾察觉这一幕有什么猫腻。
一个个屏气敛息紧张地等待着凤明曦走近。
一道纤瘦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他们视野内。
为首的打了个手势:行动。
几人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行动迅速而有序;有人抄着棍子往后脑一敲,其他人立即便套麻袋的套麻袋,堵嘴巴的堵嘴巴,按手脚的按手脚。
眨眼功夫,就毫不费劲将人套进麻袋背走。
直起腰的少女目瞪口呆地望着前面这一幕。
她没记错的话,刚才有个老婆婆随后出了茅厕吧?
这些什么人?
大白天就明目张胆……呃,她望了望黑沉沉的天,这些人绑走一个老婆婆想干什么?
勒索钱财?
凤明曦犹豫了一咪咪,悄悄踮着脚步追了上去。
竹林外,一辆马车早就等着。
少女眸光一闪,趁着他们不察,悄无声息闪身过去,贴着车底把自己藏了起来。
几人将麻袋往马车一塞,立即就甩鞭子赶车“驾”。
“真没想到,今天这生意如此顺利,一会将货送到百花楼,哥几个拿了银子好好去酒楼吃一顿。”
几人喜滋滋的笑声肆无忌惮地传过来。
“听说今天这货色不错,应该能卖个高价。”
“那正好,我们可以吃顿丰盛的。”
凤明曦一脸黑线。她当然知道百花楼是什么地方。
百花楼也在清风镇上,不过离热闹的镇中心有些远而已。
最主要,百花楼是青楼啊。
她心里蓦地一激灵,不对,这些人明显有预谋而来。
又怎么可能绑一个老婆婆卖去青楼?
她疑惑地摸了摸下巴,脑里忽地灵光一闪:莫非这些人原本想绑的人是她?
不管了,一会见机行事吧。
她既然一时好奇摸上马车,藏在车底,这会自然也没想过悄悄离开。
如果她猜测的是真的,车里被套上麻袋的老婆婆这趟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她不担心老婆婆真会被卖入百花楼。
毕竟,百花楼不会傻傻花钱卖个人回去养着。
她得想办法弄清楚,这些人对她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究竟是受谁指使。
马车里,老婆婆已经被敲晕,自然没有一丝响动。
传到凤明曦耳里的,全是这几个歹徒轻浮又得意的调笑声。
凤明曦耐着性子一字不漏地听着,可惜,自始至终这些人都没有提及背后之人的半个字。
往日她坐在马车里,觉得这些村镇的道路虽然颠簸不好走;还算勉强能忍受。
可现在,她躲在马车底下,除了姿势万分不舒服兼累人之外;她还得吃满嘴灰尘。
去到百花楼还有一会功夫,想了想,她干脆闪身跑进凤凰神域去。
“烈炎?小麻雀?”她抬头望了望,见火凤凰闭着眼睛栖在梧桐树上,似乎长大了些,火红的羽毛也从以前更有光泽,看起来十分漂亮。
唤了两声,烈炎还是毫无动静。
她无奈地摇摇头,咕哝一句:“看来这小不点挺勤奋的,知道抓紧时间就修炼。”
也没有非要把烈炎叫醒的意思。
随即席地坐了下去,有些无聊地喃喃:“也不知南宫绎怎么样了,看样子,他好像久病……。”
马车摇摇晃晃驶到了百花楼后巷。
这伙人浑然不察他们弄错了目标,与百花楼的人交接一番,就背着麻袋从小门进去。
“老三,听说这回弄来的货色不错,妈妈就指望她给我们百花楼挣大钱了。这是银子,你拿好。”
“嘿嘿,老哥说得对;这回的货色保管张妈妈满意。”
“不说国色天香,至少也称得上花容月貎。”
“百花楼很快就会出一位远近闻名的花魁,这大钱——张妈妈是赚定了。”
两人互相吹捧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老三将麻袋交到对方手里,接过银子掂了掂,满意地哈哈一笑,转身从小门走出去。
凤明曦没有跟进去,不是没法混进去。
她修炼功法已经有一段日子,要瞒过百花楼混进去,是件十分容易的事。
她没有这样做,是觉得没必要。
只要百花楼的人一会打开麻袋看清老婆婆的长相,肯定会将人放出来。
凤明曦依旧隐藏地外面马车底,也不急着将这些歹徒拿下。
老三拿到银子,跳上马车,高兴地吆喝一声:“走,我们去吃顿好的。”
马车晃晃悠悠驶离了百花楼后巷,没多久,就驶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
没办法,他们要回镇上酒楼好吃好喝,这是必经之路。
凤明曦抿唇一笑,捏了捏拳头。
忽然一个翻身掠到车辕前面,一打照面,就朝着车夫挥出了拳头。
车夫刚惊讶得瞪大眼珠,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她迫不及待挥来的一拳揍晕过去了。
揍完车夫,她立刻勒停马车。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车了?”
马车里,几个兴奋胡侃的歹徒一致错愕纷纷喝问。
回答他们的,是少女突然冒出来笑吟吟的俏脸,以及雷厉风行的拳头。
三两下的功夫,这伙人就在她粉嫩的拳头下悉数惊愕地动弹不得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百花楼吗?”
凤明曦悄悄将手收到背后揉了揉,心想修炼功法果然有好处。
起码面对今天这样的场面,她心里再不会害怕不安。
就是她修炼得不那么努力,揍几个杂碎,手就痛了。
“我为什么该在百花楼?”她笑眯眯地反问,看模样无辜又单纯。
“因为你已经被我们卖……”老三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
凤明曦点点头,十分好心地给出答案:“哦,你们的职业素质太差了。绑个人去卖,竟然连目标都弄错。”
“你们说,要是百花楼的老板知道你们拿一个老婆婆糊弄他骗他的钱,日后他会不会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呢?”
众歹徒:“……”
完全呆滞石化了。
这信息量,不大;但令人太难消化。
好半晌,老三才懵圈问出众人心声:“你怎么知道我们绑错人?”卖进百花楼的还是个完全不值钱的老婆婆?
少女指了指自己:“因为,你们做的所有事情,我都亲眼看着呀。”
众歹徒:“……”
这世界太玄幻了。
他们完全没法理解她的逻辑。
“好了,我已经回答完你们的问题。接下来,该我问你们答了。”
“我就一个问题,”她笑眯眯地看着众人,一副万事好商量的姿态,“只要你们乖乖回答,说不定我会考虑放了你们哦。”
当然,在问他们问题前,凤明曦已经惯性的将他们身上所有银子都搜了出来。
“这些,就当我今天的误工费好了。”
一会,她还得给那位替她受了无妄之灾的老婆婆送银子压压惊呢。
“说吧,是谁让你们干这事的?”
她自问一向奉公守法,没在清风镇得罪过什么人。
一时还真想不出谁那么恶毒,指使这些人绑了她偷偷卖去青楼。
明显打着毁了她一辈子的主意。
还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