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夫人,”她上前拽着凤映容,柔柔弱弱地朝对面明艳精致的女子福了福身,“容妹妹是一时伤心才会失态,还请黎夫人原谅。”
凤映容呆呆抬起头,在看清对面艳光四射的女子竟是南宫丽宁时,脸色刹地由白变红。
刚刚在华胜阁被南宫无殇羞辱,在门口就撞上他姐姐,这算不算——冤家路窄?
“容妹妹,快向平阳世子夫人道歉呀。”尚晗烟见她呆着不动,连忙含着歉意的微笑看了眼南宫丽宁,又轻声规劝凤映容。
凤映容僵着脸,扯着嘴角吸了口气,垂下眼睛,胡乱地向南宫丽宁福了福身:“还请黎夫人原谅我的莽撞,改日再到府上给夫人赔罪。”
说罢,她低着头红着眼,匆匆越过南宫丽宁,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不过经此一阻,凤映容终于没有再失态当街狂奔。
尚晗烟朝南宫丽宁牵强地笑了笑:“还请黎夫人见谅,容妹妹她也是在华胜阁里受了委屈,才会这般失礼。”
说罢,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南宫丽宁。
南宫丽宁虽然性子急躁了些,却也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尚晗烟想引她开口询问,明显是暗指华胜阁里面藏着什么事。
年纪轻轻,心眼倒不小。
南宫丽宁心里轻哼一声,佯装没有看见她那眼神,只闲闲地笑着,高傲地点了点头,就欲拾步离去。
尚晗烟心里又是一愣,怎么这个南宫丽宁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可这个机会难得,既然碰巧让她在这撞上南宫无殇的亲姐姐,她不在这给凤明曦顺便上上眼药,又怎么对得起上天给她安排这次机会。
暗地银牙一咬,尚晗烟轻轻地叹息一声,仿若自言自语般说道:“容妹妹就是太心急维护楚国公了,倘若她冷静一些,也不至于被宵小所趁。”
“那个姑娘一看就是贪图楚……哎,算了,我还是想个法子好好哄哄容妹妹吧。”
南宫丽宁心中一动,楚国公?
这么说,她那个懒散又眼高于顶的弟弟也在华胜阁?
刚刚凤映容受委屈哭着跑出去,是因为她弟弟给人姑娘脸色看了?
这倒有趣了。
别人不知道她弟弟什么脾气,她还能不懂南宫无殇的性子?
像凤映容那样明明白白把爱慕放在脸上的姑娘,于她弟弟南宫无殇来说,这人数没有千儿也有八百了。
她弟弟什么时候放在心上过?
别说放在心上了,就连正眼,她弟弟只怕也懒得瞧上一瞧。
“嗯,左相家养的姑娘倒是——”南宫丽宁摇摇头,想到尚晗烟后一句半隐半明的告状,脸上顿时闪过一抹一言难尽的表情。
南宫丽宁想起上回自己弟弟力抗家里,说要娶一个商户女为妻的事情。
“莫非现在那姑娘就和他在华胜阁里?”
想到这里,南宫丽宁勾起的唇瓣多了几分玩味,眼底也隐约泛起两分急切。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既然好巧在这里碰上,她倒要好好看看那姑娘是何方神圣。
竟然能勾得她那几乎遁入空门的老僧一样的弟弟动了凡心。
还一副非卿不娶的架势。
南宫丽宁此刻的心思,是好奇与兴致勃勃占了大部份比重。
至于尚晗烟期待的兴师问罪打压反对之类的,那几乎是没有的。
尚晗烟或许还没听到京城悄悄流传的传言,南宫丽宁却早就知道,那造着她弟弟与一姑娘极度亲密出双入对的传言已经不动声色在京城流传开来。
这事,若说后面没有她弟弟南宫无殇的手笔,若说没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是十只手指去赌,是不会相信的。
既然她弟弟都宁愿暗地放出风声“造自己的谣”,那还不明摆着是什么心思吗?
尤其上次南宫无殇敷衍过他们,会在征得那姑娘同意后,安排他们见一见面,给个机会大家相互了解。
再然后,就没有再然后的下文。
她一直都没等着见面的机会。
谁料今天突然在这里,就来一个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南宫丽宁心里说不出有多兴奋惊喜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对未来弟媳一睹为快了。
想到这里,南宫丽宁脚步都变得轻盈而快速。
三步并作两步,一眨眼,那明艳如火的女子就拖着华美精致夺目的裙裾,像一抹流火般跨过华胜阁的门槛。
“伙计?伙计?”南宫丽宁一进入大堂就故意高声嚷嚷,可不是为了找茬,而是纯粹想借此吸引出她那个漫不经心得跟僧人一样的弟弟。
当然,南宫无殇从来没有对外公开,他就是华胜阁的幕后东家。
所以,南宫丽宁跟别人一样,也不知道这家全京城最赚钱的首饰铺子,居然是自己亲弟弟开的。
她往日来华胜阁,不论是掌柜还是伙计,从上到下都对她热情得很。
她一直当是自己熟客大方长得漂亮的缘故。
“黎夫人。”伙计很快屁颠屁颠应声而来。
至于掌柜,已经亲自拿着华胜阁最珍贵的首饰,捧到内间的会客室,让凤明曦亲自挑选去了。
隔着一道珠帘半幅纱帐,南宫无殇自然听闻他姐姐的声音,也看见她妙目四转到处打量的样子。
他心下了然地笑了笑,也懒得出声理会。
天大地大,现在最大的事,就是好好给他的姑娘挑首饰。
亲姐什么的,而且还是明显带着好奇与不怀好意跑来这里揪人来着,就更加暂时不需要理会。
南宫丽宁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亲弟的心里地位这一会功夫就直线下降到底。
她招来伙计,心不在焉地问了两句,就睁大眼睛四下张望:“咦,人呢?怎么没见人在这里?”
左相家的姑娘该不会骗她吧?
目光一转,终于瞄到会客室影影绰绰,她心里一怔。
随即眯起眼睛,愉快地笑了笑。
“伙计,把这些这些……”她抬起手,涂着殷红寇丹的指甲在伙计眼前一溜烟地晃过去,“都搬到内间,我一会慢慢挑。”
小样,以为躲在会客室不出来,姐姐我就揪不到人了?
她踌躇满志将手一收,抬着下巴,自顾便往珠帘半垂的会客室走去。
华胜阁当然不止一间会客室。
但是,南宫丽宁本意不在挑首饰在,而是在去逮人。
自然是赶着南宫无殇所在的地方去的。
伙计有些傻眼,这黎夫人怎么没跟着他走,反而自作主张啊?
“黎夫人,那边的会定客室已经有客人,你请这边。”伙计反应过来,赶紧不动声色堵上去纠正她,“这边的会客室跟那间格局是一样的。”
南宫丽宁却勾着美艳红唇,像完全没看到他堵在自己前面一样,绕过他,继续往珠帘半垂的会客室走去:“这里我熟,不用你管;你去柜台把首饰拿过来。”
伙计心里暗暗叫苦,脚步一错,一个侧身又巧妙越过她,契而不舍地堵在前面:“黎夫人,还是请你随小的往旁边那间会客室去吧。”
真把人放进去,公子一个眼色,只怕他从此在京城就再也混不下去了。
南宫丽宁原本面上一直挂着笑,眼见伙计堵了自己一回又一回,这下彻底不耐烦了。
她冷下脸,沉沉地横他一眼,不怒自威地低喝一声:“你让开。”
伙计被那一眼刮得心肝一颤,脚步无意识地僵了僵,就迟了那么一会;南宫丽宁已经轻哼一声,头一扬,手一挑,拨开珠帘踏入了他千方百计阻挠的会客室。
“我道是谁呢?”她入到室内,笑容重新又挂在明艳的脸庞上,眉眼烈炎似火一般荡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眼风抛向南宫无殇,“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楚国公在这。”
望见这位不速之客,凤明曦茫然一瞬,瞥见南宫无殇眼底掠过无奈得一言难尽的神色后;立时眨了眨眼,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人。
南宫丽宁见这两人,一个个赛一个镇定,甚至都没人稍微表示一下惊讶来“欢迎”她。顿时就不满了。
“姑娘,你就是凭这副清汤挂面的寡淡模样勾走他的魂的?”她挑衅地掠了眼南宫无殇,率先皱着眉头向凤明曦发难。
“那也太对不起姐姐我了吧?”
这死女人,故意跑来这里打扰他给小曦挑首饰不算;还敢动手动脚调戏他的姑娘!
“南宫丽宁!”男子懒洋洋地唤她全名,俊脸仍带着笑,眉眼还是那样俊俏倾城;可语气里隐含的威胁却不言而喻。
“死弟弟。为一个外人就凶我?”南宫丽宁拿帕子捂眼,假装伤心流泪。
“你还有没有良心?”
“南宫丽宁,想让人心疼回平阳侯府去。”南宫无殇一点也不愿意给这个姐姐留面子。
打扰他跟小曦培养感情的,不管亲姐还是亲姐夫,统统一律打入坏人黑名单。
“你还真嫌弃我啊?”南宫丽宁扔了帕子,一张明艳动人的脸瞬间变成气呼呼红白相映的包子。
她似乎真生气了,斜眼挑剔地将凤明曦上下打量一遍,干脆一屁股挨着南宫无殇坐了下来。
她碰了碰神色不豫的男子,在他耳边轻声嘀咕:“哎,不是说她家是经商的吗?怎么穿得这么朴素?”
“难道她跟你来华胜阁这里,还真奔着让你出钱当冤大头来着?”
“那谁没说错,这姑娘看着长得挺精神,可这心嘛——似乎长得有点歪了。竟然是奔着贪图……。”
“够了。”南宫无殇也恼火了,“要口无遮拦,回你的平阳侯府去。”
“还有,你刚才在外面遇上逢人就乱吠的疯狗了吧?你不知道那两条疯狗刚被人撵出去吗?”
南宫丽宁目瞪口呆地瞪大眼睛,小嘴开开合合忙个不停,盯着这张熟悉的脸,愣是半天也发不出声音。
好半晌,她才眨了眨已经瞪得木然的眼睛,艰难说道:“疯狗?撵出去?南宫无殇,你别告诉你刚才让凤家那丫头受了委屈不算,把人气哭了也是小事;你竟然——直接同时把左相家和忠烈侯府家都得罪了?”
把人撵出去?
天,这还是她那个懒散万事不上心的弟弟吗?
这家伙一旦发起脾气来竟然是如此恐怖的吗?
那可是两个身份不简单的未婚姑娘,今天这事若传出去,那两姑娘还用不用活了?
“南宫丽宁,你要是不买首饰的话,就别在这一惊一乍。”免得吓跑小曦。
南宫无殇斜睨她一眼,慢条斯理撂下这话,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她的不耐以及威胁。
“南宫无殇,你是我亲弟吗?该不会是小时候抱错的吧?”有他这样嫌弃兼不遗余力打击亲姐的吗?
男子闲闲一笑:“我也想知道是不是抱错的,不如你回去问问?”
南宫丽宁要他面前铩羽而归,眼睛一转,将主意转到凤明曦身上。
“姑娘,你看他性子那么恶劣,为人又差,嘴巴也坏;连亲姐都被他嫌七嫌八,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另外换个人选?”
这是不拆掉亲弟弟的台,誓不罢休了。
南宫无殇脸色不变,眼底却掠转微微泛凉的笑意。
凤明曦对上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被她笑眯眯含笑的妙目盯着,没觉得被冒犯或者感到局促;反倒觉得南宫无殇这位姐姐跟她印象中的大家闺秀不一般。
这性子,倒是有趣得很。
凤明曦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应道:“你说得对。我听说他光有爵位并没入朝;整天吧,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大概连一件镶金带银的首饰都买不起;我觉得,还是要认真考虑一下的。”
少女捊了捊落于眼前的发丝,又笑眯眯道:“至于你刚才担心我贪图他……咳,我觉得我自己能赚钱,自己能买房买首饰。”
又瞥了眼眼眸已经眯起来的男子,丝毫不在意那眼睛里闪烁的危险光芒已经越来越盛。
优哉游哉笑吟吟又说道:“我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听从你的劝告;还是放弃这个养不起家室的无业人氏。”
南宫丽宁只当她开玩笑,她嘴里虽然埋汰南宫无殇,但心里什么时候都为这个亲弟弟骄傲来着。
而且,她亲弟再不好;那也只能她来说,外人胆敢嫌弃她弟,就是一个字——那也是不行的。
然而,下一瞬,那笑容满面的少女竟然真站起来,还毫不犹豫,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