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斜睨他一眼,神色了然。
哦,这家伙果然纯粹就是为了去看热闹的。
她不明白这样的热闹有什么值得看,他这是太闲给闹的。
“你就别去了吧。”凤明曦上下打量他一眼,拒绝得相当直接。
他跟着她去工坊看热闹?
一会,该大伙看她的热闹了。
这妖孽哪回现身人前,不是惹出万人空巷的阵势?
她还想她的工坊正常运转呢。
真闹到不能按时交货,到时她就该哭给他看了。
“我怎么能不去?”南宫无殇诧异地看着她,一脸的严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义正严辞声明立场:“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你,还躲着不出面?”
“我真这么做,那我还是个男人吗?”
“别人又会怎么看你?会不会觉得让你这桃源村一枝花嫁给我,万分不值?”
沈文秀面无表情地瞄了他一眼,以前她都没有机会近距离领教这位妖孽国公胡说八道的能力。
现在,她还真心佩服起凤明曦的接受能力来了。
明明歪理一堆,他还能理直气壮掰扯得比真理还真。也是服了他了。
还有这秀恩爱什么的,媳妇都快娶进门了,他有必要这么闪瞎别人的眼么。
就算她年纪大了,她眼睛还是有用的呀。
沈文秀抿着唇,严肃地目不斜视地越过凤明曦,先行快走了一步。
把空间给后面那对打架神仙留了出来。
凤明曦原本觉得自己脸皮够厚的,可她还是低估了眼前这家伙的嘴皮子功夫。
望着前面沈文秀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她脸皮不禁微微发热。
“算了,你爱跟着就跟着吧。”嗔他一眼,凤明曦已经放弃说服这妖孽了。
凤明曦回到桃源村生活,就完全放下了在京城忠烈侯府生活时,那一套精致与优雅含蓄的活法。
在乡村田野生活,她穿衣打扮都跟村民差不多。满头青丝也是仅用简单的簪子绾住;或者干脆绑个麻花辫子。
不过她底子好,即使荆布罗钗,也掩不住三月桃花般夭夭灼灼的美人风华。
南宫无殇的容貌之盛就不用多说了,不管男女老幼,没有人不被他那张脸迷惑的。
再者,他低调归低调,却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穿衣一定要舒适,吃的东西一定要美味。
能让他看上眼,还能上他身的东西,就没有价廉的。
这样一双俊俏年轻男女一出现在工坊,立刻就亮瞎无数人的眼。
凤大林被两个工人反剪双手拘押着,此刻就在其中一个水豆腐坊间外面的空地。
沈文秀等着凤明曦到来,当着大伙的面,又简单说了一下凤大林在工坊里犯事的情况。
“打我的名号混进工坊,还以为有多大出息呢。”
凤明曦瞥过他青红变幻的脸,嗤声轻嘲,“倘若你混进来后,能够脚踏实地真干出点成绩,兴许我还会网开一面,重新考虑。”
“可你——偷坑拐骗不成,就泄愤破坏。”
少女语声轻漫,神色淡淡;俏美的面容不见讽刺,更不见失望或者愤怒。
凤大林瞪着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指责她什么。
可惜,他嘴巴被塞着,除了含糊不清的“呜呜”声,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凤明曦又道:“你泄愤破坏,害工坊损失了多少银两暂且不提;反正说了,你也没能耐赔偿。”
“但是,你撒了沙土的食物可不能就这么浪费掉。”
南宫无殇心中一动,当下在她身边轻声提议:“小曦,给个机会让周拾活动一下筋骨吧。”
凤明曦心下感动,本来她还有点发愁,想着接下来的事让哪个工人来做都不太合适。
眼下他的善解人意,还真老老实实体贴到她心坎上了。
这家伙,除了一张太过妖孽的脸让人招架不住之外;这心思——也让她没法不对他死心塌地。
“好啊。”她点头,应得相当干脆。瞥向他的目光,柔意流溢;嘴角微微上翘着,可见她内心对这提议真心欢喜。
见她满意,南宫无殇只觉心神微微激荡着,更觉自己陪着她住在桃源村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把他撒过沙土弄脏的食物都拿到这来。”凤明曦抬眸吩咐下去,面对别人,她虽不曾刻意端起脸;可眉宇间仍不自觉流露出令人尊崇的威严来。
沈文秀将她的话传下去,片刻,就有人将收集起来的脏食物拿到凤明曦跟前的空地。
凤明曦扭头瞄了瞄南宫无殇:“让你的人上去给他示范下,什么叫好习惯。”
她得亲身教育一下凤大林这个男人,浪费食物绝对不是好习惯。
凤大林撒沙土污染的食物,这是他种的因,理应归他自己去吞这个果。
南宫无殇抬眸一扫,不轻不重地往空中吩咐一句:“去吧。”
声落,众人只觉空气似乎微微波动。
接着,就见一条淡淡灰痕凭空掠过。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冷着一张脸的抱剑少年已经像标杆一样,挺直身板站在凤大林跟前。
他拿剑鞘挑起凤大林下颌,一手拔掉塞住凤大林嘴巴的布;接着,无比迅捷的动作将混有沙土的豆腐豆浆豆皮等食物,一股脑倒进凤大林嘴巴里。
至于蛋类,被他祸害的仅有几个卤蛋;工人们当即已经拿水清洗干净,又重新放下祸再煮过。
这会,自然没有任何一个蛋类食品拿到凤明曦面前。
凤大林就算想苦中作乐自欺欺人,骗自己说能够免费白吃一顿饱的,也不能够。
周拾行动飞快,眨眼功夫,就将凤大林祸祸过的东西全部灌进他肚子里。
至于灌得这么急这么猛,会不会一不小心将凤大林噎死?
周拾表示,这个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只是听令行事而已。
就算万一凤大林真被噎死,那也是凤大林自己倒霉,怪不着别人。
要不是凤大林坏心眼,一口气祸害那么多东西;他自己这会也不用受这罪。
混着沙土的食物,味道肯定不是那么好受的。
周拾完全任务,就将剑鞘抱回怀里,朝南宫无殇禀告一声后,又唰地似一缕影子般飘走了。
凤大林原本脸色又青又白,隐隐透着一层死气的灰;那是饿的。
但是,现在被周拾这一通猛灌胡塞,又放开之后;他用力一阵剧烈猛咳,脸色很快就变得通红通红,还往紫红色发展。
这一瞧,就知道是给塞撑塞胀,外加刚才用力咳嗽给引起的。
南宫无殇眼皮跳了一下,看向身旁云淡风轻的少女,眼神问她:这恶心的家伙不会被自己撒的沙土给撑死吧?
凤明曦无辜地眨了眨眼:放心,就这么一点沙土,顶多让他难受几天;撑不死人。
她的东西是那么好吃的?
为了让她娘明确地了解,这些所谓的亲戚是什么德性,她才勉强睁只眼闭着眼,同意让凤大林混进工坊祸害她地盘。
但是,浪费食物多可耻啊。
所以,凤大林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南宫无殇一想,某个号称神医的“义兄”就长驻凤家来着,即使万一面前这恶心的混帐有被撑死的危险,想必某神医也能救回来?
“凤明曦,你、你竟敢当众谋害人命,你做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怎么说,我也是、也是你堂兄。你怎么能如我下如此狠手?”
“大家看看,对待我这个堂兄,她尚且这么恶毒;一旦你们犯事,可想而知,她会怎么对待你们了。”
“如此无情无义又心狠手辣的女人,你们真甘心替她卖命吗?”
在她的地盘,还想煽动工人对付她?
凤明曦在旁冷眼旁观,看着凤大林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气愤地挑唆工人;只觉啼笑皆非,荒谬无比。
不过,她放任他在这胡说八道可不是让他过嘴瘾的。
先让他痛快地说两句,一会打起脸来,才肿得更快。
凤大林说得极快,南宫无殇反应也不慢。本来在凤大林说了一句凤明曦坏话后,他就要出手教训这个混帐人渣。
凤明曦却向他使眼色,示意他先缓缓,不急着动凤大林。
听到这里,他唇畔仍噙着笑,可眼底闪动的光芒却是冷的。
凤明曦瞄了瞄他,知道他忍耐到极限;再放任下去,这家伙肯定会忍不住出手,就算不弄死凤大林,也会弄残凤大林。
“打住,我是我爹娘捡来的。”凤明曦不急不疾开口,对自己的身份直言不讳,一点也不带遮掩,“我跟你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与此同时,她不动声色对凤大林释放精神威压。
她轻描淡写地,甚至含着笑,悠悠然然问他:“你来告诉大家,你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吗?”
凤明曦的话似乎有令人心神安定的作用,感觉狂躁屈辱又绝望的凤大林,渐渐平静下来。
“我刚才说的就是心里话。”他盯着凤明曦,双目通红,“只不过,没有人知道,我的家人和我一样;比你更狠更冷酷更无情。”
“没错,你们没有听错。我们来桃源村投靠,就是冲着他们家的财产来的。”
“先住下来,再慢慢筹谋把所有的产业都变成我们的。”
“这才是目的。真有那么多银子在手,谁还在乎什么恶名善称。她还虚情假意地收留我们。”
“我们可不会这么傻,把产业侵吞过来,当然是把他们有多远赶多远。”
“你们甘心替她卖命也不错,这样的话,日后也会糊里糊涂继续给我们卖命。”
“这莫不是疯了吧!”凤明曦怜悯地看他一眼,“就你做下这些恶事,今天就当是小惩大戒了。”
“将他赶出工坊,以后别再让他混进来祸害。”
对于凤明曦的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工人们感觉十分复杂。
当然,她是工坊的老板;她想怎么处置凤大林,自然由她说了算。
工人们更吃惊的是,凤大林刚才那番老实不客气骂人的话,后面却接着揭自己老底的叫嚣。
原来这真是个包藏祸心的。
落到这境地,他大概以为自己绝无幸理,干脆破罐子破摔连心里话都倒了出来。
凤明曦对他们对桃源村,是什么态度;大家皆有目共睹。
又岂会是凤大林三言两语就可以撼动的。
凤明曦教训完凤大林,又让人把他撵出去,她随后也离开了工坊。
“小曦,”两人离开工坊后,并肩走在乡间小路上,南宫无殇看着未来媳妇,觉得这样美的媳妇,真是怎么看都不够,“那些人恐怕还不会死心,你觉得还是让他们留在桃源村,继续作妖吗?”
经过今天的事,只怕那一家子更加记恨她,也更加想将她创造的产业据为己有。
凤明曦笑了笑,心思却活泛起来。
“当然不。”
南宫无殇双目一亮,看着她含笑俏立,眉目灵动狡黠的模样,心都柔软成了水。
“那你有什么打算?不如说给给为夫听听?”
少女嗔他一眼,没忽略他戏谑的神情。想到两人实质关系,也懒得跟他口头较劲。
“说给你听又如何?”她故意板起脸装严肃,“这事,你可不能乱插手。”
“我娘她——表面上看起来对他们感到失望之极;可心里,还是对他们挺在乎的。”
不管林氏是不是她养母,在她心里,林氏就是她亲娘。
是林氏把她从懵懂天真不谙人世险恶的婴儿养大成人,林氏的心情,她怎么可能不考虑。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些人实在不安份,她原也可以看在林氏的情份上,不理睬那些人的。
可惜,那些人从来不懂什么叫惜福。
南宫无殇当然懂她的心情与顾虑:“你放心,这事——我听你的。你让我动,我才动。”
林氏虽然是凤明曦的养母,可林氏在凤明曦心中的地位,跟亲娘并没什么区别。
南宫无殇当然不会拼着得罪丈母娘的风险,出手对付那些人。
想收拾那几个渣宰混帐,他随便勾勾手指就够了。
当然,他现在热切地问凤明曦,只是为了向媳妇表示,有烦恼不用怕;旁边还有他代劳呢。
这时候,不站出来招招眼,他这媳妇怎么会记得他的好。
他总得让这姑娘有一层认知,她的未来——有他同在。
“小曦,你悄悄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已经另有打算?”
他就不信,这个该糊涂却偏聪明的姑娘,放任那些混帐上窜下跳蹦哒那么久,心里会没有一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