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异议的,就按照南宫霁之前提议那样,老夫人决定由她另外两个儿媳共同掌管打理府里的中馈。
而且,在定好人选的同时,她还将责任与各人所负责的事项也明确划分好了。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日后出现纰漏时,两人互相推诿不认。
明确了职责,就颇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同时,也有几分让她们暗自较劲的意思。
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好,到了老夫人这里自然是一目了然的事。
当然,至于私下这两人会不会互相使绊子,老夫人表示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谁能让另一方吃亏,那也是对方的本事。
只要不是闹得太过份,事情无伤大雅的话;她也乐于充当睁眼瞎。
掌管一府中馈庶务到底是大事,尤其是在楚国公府这样顶级的勋贵人家里,就更加不能以小事论之了。
老夫人做了决定这天,还特意宣了府里一众女眷到福瑞堂。
当然,凤明曦也少不了前往福瑞堂应应景。
四夫人艾妙妙听闻老夫人宣布决定,让她来执掌府里中馈,登时就抑制不住满面欢喜,几乎要失态地笑出声来。
老夫人皱眉横了她一眼,又接着道:“大家听好了,另外呢,二夫人与四夫人一道共同掌管打理府中庶务。”
她特意将二夫人放在后面来强调,敲打四夫人的意味已经十分明确了。
艾妙妙脸色登时果然大变。
但随着老夫人接下来的一席话,她脸色终于渐渐又有了笑模样。
待到大家散去,各自离开福瑞堂时,四夫人特意瞅准凤明曦离开之机,尾随着她一同出了福瑞堂。
凤明曦不必用脑子思考,就明白她的意图。
心里嗤笑一番,凤明曦不着痕迹放缓脚步,有意无意等着四夫人。
她倒要看看,这位与她不对付的四婶,想怎样上演“小人得志”的嘴脸。
果然,眼看凤明曦特意放缓脚步落后众人,还选了条较远的岔路往清晖苑走时,艾妙妙几乎立刻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
“哟,这不是我们的少夫人嘛,真是巧了。”
凤明曦干脆停下脚步等着她,还侧过身来笑盈盈与她打招呼:“在这也能碰上四婶,是挺巧的。”
艾妙妙戒备地往四周望了望,然后忽然靠近她身边,低声道:“还记得横县酒楼的事吗?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凤明曦心里冷笑,面上愕然:“四婶这话何意?”
“何意?”艾妙妙面上笑意融融,实则暗含咬牙切齿的恨意盯住她:“就是告诉你长个教训。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当初你对我赶尽杀绝,可想到会有今天?”
这得意嘴脸!
好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一样。
她又没什么把柄落在四夫人手里,况且,她也没什么地方需要向四夫人求助;四夫人这副一朝得志便猖狂的模样,实在不像一个长辈。
还是老夫人对自己的儿媳有深刻了解,难怪会安排二夫人一道共同掌管打理府中庶务了。
光看四夫人这小样,就知道这女人心胸实在狭窄得过份。
还没怎么着呢,就等不及想给她穿小鞋了。
凤明曦哑然失笑:“四婶说笑了,府外的产业该如何处置;什么东西能碰,哪些事情是禁忌,这可是家主定的规矩,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哈,这句话,四夫人应该深刻记牢并时时反省才对。
艾妙妙见她丝毫没有动怒,还反过来将自己一军,登时寒了脸,冷笑道:“你别得意太早。”
“要知道,以后这府里大小事,可是我说了算。”
凤明曦仍旧云淡风轻之态,从容以对:“哦,那我拭目以待。四婶千万别让我失望了。”
敢光明正大以权谋私给她穿小鞋?
四夫人一定还不知道怕字怎样写。
炫耀扬威不成,反被一个小辈威胁回来,四夫人更加怒不可遏,瞪凤明曦一眼;甩着帕子怒气冲冲疾步走了另一条道,“那就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四夫人莫非以为她还会害怕?
凤明曦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红艳优美的唇畔还噙着优雅又从容的浅笑。
尘埃落定,凤明曦觉得,有些帐也该好好清算一下了。
回到清晖苑后,她即刻让人把绿蔓叫到屋子里。
“少夫人?”绿蔓瞧见她容光焕发地剔着指甲,心里不由暗暗称奇。
“有件事需要你去外面跑一趟。”
“外面?”绿蔓怔了怔,不太明白她的意有所指。
凤明曦看着平日稳重聪慧的大丫环,脸上居然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就不由得“扑哧”地笑出声来。
“好了,不逗你了。”
“所谓的外面,指的是我们清晖苑以外嘛。”
绿蔓看着自从卸下包袱就开始往放飞自我路上狂奔,并且大有一去不回姿势的主子;颇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少夫人,还是请你明示吧。”
她担心自己脑子不够用,万一会错意怎么办。
凤明曦笑意微敛,仍旧不怎么正经道:“哦,你还记得府里乱子闹起来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吧。”
绿蔓点头。
这种事,她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啊。
更何况,事关主子声誉及能力,还有各种可能被甩来的黑锅;她哪里敢随便忘掉。
没有时刻打醒十二分精神记着,已经算是她心宽了。
凤明曦又道:“那个福瑞堂的小丫环不是说她只拿到一套新的冬裳吗?”
“那件事我们捂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让大家了解了解真相了。”
当时确实有人打着她的旗号向管事暗示暂扣粗使丫环的冬裳,用的理由就是府里近来开销过大,负担过重。
事实上,凤明曦一早就知道那个人是她的亲亲小姑——南宫丽姬。
而昨日,她已经向南宫无殇暗示明示,讲明她不会对以往那些泼在她身上的脏水善罢甘休。
南宫无殇既然点了头让她放手去做她想做的,今天将幕后推手之一的南宫丽姬暴露出来,她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而且,她也绝不会顾及南宫丽姬的所以情份。
南宫丽姬在往她身上泼脏水诬蔑她的时候,压根没有想起什么情份,她眼下可没什么会顾及的。
这事一点都不难,绿蔓早就将事情调查清楚,连证据与证人都一早就妥妥捏在了手里。
闻言,她立时表示:“少夫人请放心,奴婢一会就去办妥这事。”
绿蔓心领神会,决定一会将该捅出去的都曝光出去。除了衣裳的事作为引子外,在下人吃食方面使手段的幕后推手也不该再藏着掖着了。
趁热打铁,这时候替少夫人正名时机最好。
五小姐使手段往粗使丫环的冬裳做文章,五小姐大概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其中的手段实在粗糙得很。
五小姐自以为是能瞒天过海,岂不知少夫人早就将事情看穿得透透的。
至于吃食上面做的手脚,却离不开想挑起乱子趁火打劫的三房。
证据么,她随手一抛就是一撂一撂的了。
前段时间,府里所请的花匠几乎同时出了事,不是告假就是病了……这里面的门道,却是四夫人最熟悉。
四夫人以为她做得隐蔽,用的人也是七转八拐的,以为就算有人怀疑追查,也绝对查不到她头上。
可惜,四夫人自作聪明过了头。
少夫人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府里的乱子会一出接一出。少夫人不急着出声替自己澄清,而是在暗处悄悄看着这些人像跳梁小丑一样,四处卖力煽风点火。
再有就是令人回想起来都觉啼笑皆非的马车问题了。
将军想用马车而用不着,这是五小姐南宫丽姬做的事。
她用自己的私房钱,去坑自己亲爹。说起来,还真让人大开眼界。
而四夫人与五小姐去街上遭遇那一出意外,却是四夫人的手笔。
当然,其中还少不了企图浑水摸鱼的三房。
这些人为了将少夫人拉下中馈的位置,还真是不遗余力手段百出。
还有暗香投井那一出——那可是最令老夫人愤怒的乱子!
如果那些家伙知道少夫人早就掌握他们的确凿罪证,会不会慌张得连觉都睡不安稳呢?
一起接一起的乱子,简直叫绿蔓叹为观止。
也是亲眼见识这些乱子是怎么闹出来的,绿蔓心里更加赞同自己主子把中馈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
她心思活泛,却又是个稳重的。
凤明曦一句吩咐,也不用说多余的,绿蔓便能体会到主子的意思。
这不,绿蔓不动声色离开了清晖苑,又在不动声色间做了几件小事。
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手握的证据散布出去。
只半天功夫,阖府上下都知道那几位暗中搞事的壮举了。
做完这些,利用好舆论的导向作用之后,绿蔓才慢悠悠拿着证据前往福瑞堂求见老夫人。
递出证据,绿蔓又规规矩矩告退了。
老夫人随手翻开绿蔓呈上的证据,这才看了一会,脸色就完全沉了下来。
“岂有此理!”
“他们这是把谁当瞎子?我还没死呢,在我眼皮底下竟敢搞那么多小动作,真是气死我了。”
言嬷嬷见她大发雷霆,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劝道:“老夫人息怒。再怎么气,也得顾着身子啊。”
老夫人捏着眉心,沉沉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生气,可他们……唉,你来看看吧。”
大多数时候,老夫人对言嬷嬷都不会隐瞒什么的。
论起陪伴时长,言嬷嬷在她身边可谓当之无愧的第一。对于言嬷嬷,在老夫人心里,那可谓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这些证据也是把柄,既然凤明曦已让绿蔓第一时间先公开出去,再给言嬷嬷看就更加无所谓了。
言嬷嬷一脸懵懂状,老夫人又重申一句:“看看吧,不碍事。”
绿蔓整理的资料,十分清晰明了。事情起因、经手、结果,其中的关键细节——每一项都一清二楚。
而且,绿蔓既然在上面明确标识出来,那就是说明事情已经经过查证,绝对不会有错漏。
言嬷嬷简略看了一遍,就惶恐地低下头来:“老夫人,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后半句,她说得吞吞吐吐,连声音都比之前小了许多。
很明显,被这些所谓的证据与事实震惊到了。
老夫人冷笑一声:“我也盼着这里面是误会呢。”
“可惜,你看看咱们的少夫人——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又怎么可能是误会。”
说罢,老夫人不得不感慨地长叹一声。
她不是小看凤明曦了。
原来……凤明曦不是不作为;而是悄咪咪坐在屋里憋大招等着看笑话。
“难怪四夫人上窜下跳的,蹦跶得那么欢。你看看这些乱子里头,有多少是她出手搅动的?忙完一出又一出,难怪了。”
这些话,言嬷嬷可不好附和,只能安静地在旁边点头。
“你说,凤明曦是不是本来就不乐意掌管中馈呀?既然她早就把幕后搅事的黑手揪住,她为何一直都没作声?只管安安静静躲在一旁看戏。”
“到现在,她如愿丢了包袱,才愿意将这些东西晒出来让大家看看四夫人之流,是如何低劣出丑。”
言嬷嬷回忆了一下当日凤明曦被逼迫放弃管理中馈的情形,她留意到当日少夫人明明流露着几分委屈与无可奈何的。
如果……那少夫人的段数比起四夫人,可不仅高出一倍两倍了。
人就怕对比,不比不知道;这一比较,真让人吓一跳。
既然少夫人如此厉害,她还是不要轻易开口评价了吧。
万一他日她在这里在老夫人跟前说的话传到少夫人耳里,少夫人会不会在心里记她一笔啊?
老夫人见她沉默,不由得横她一眼:“你怕什么?难道她还敢对我的人出手不成?”
“再说,是我让你说话;又没叫你去对付她,或者干什么对她不利的事,你用不着如此小心谨慎。”
话说到这份上,言嬷嬷哪里还能继续保持沉默。
她苦笑一声,颇为无奈地开口:“老夫人说得是。奴婢刚刚是在琢磨咱们少夫人的本事。”
老夫人来了兴趣:“哦,你琢磨出点什么了?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