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神情坦然,不像有假,而承王父子喊的义正言辞,也不像造谣。
“青儿,今年要秋闱,你就留在京都备考,如何?”
“父亲,皇上同意吗?”白翊青猜想,白阅书一定已经和皇帝提过这件事。
白阅书叹气:“皇上不允。”他现在心里困惑不已,皇帝难道不怕事情是真?
“父亲,你既知道承王说的话,皇上一定也知晓,他不把流言蜚语扼杀在摇篮中,因为他信任我,父亲,您也要相信我!
喜欢男人的后果可是无缘继承,瑞王不蠢。”
“为父自然知道瑞王不蠢......”
白阅书沉默。
瑞王脾性像皇帝,江山和爱情,他未必会执着江山。
当年皇帝登基,也是碍于宁家江山后继无人,他不情愿而为之。
白阅书再一次细细打量儿子,儿子的样子不似一般男子,没有半分粗犷,白皙透嫩的脸,眉眼间似乎还透着女子的娇柔。
与瑞王朝夕相对,日久生情。
白阅书越看越心颤,越想越心惊,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在呐喊,承王所说是真。
若是真,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必定会想尽办法拆散他们,甚至会不惜要了儿子的命。
“青儿。”白阅书语气微颤。
白翊青望向白阅书,“儿子在。”
“若,若以后发生不可逆转的危机,逃,逃的越远越好!
白家有父亲,有你二叔三叔,还有你祖父撑着,皇帝不会为难白家,你只管远离是非!只管自己一生平安!”
白阅书的话,震撼了白翊青的心。
他猜中了。
是啊,白阅书如此聪明,怎可能分析不出真假。
即便猜中,他也没有追根揭底,没有呵斥她,没有要棒打鸳鸯。
这份超越世俗,有违伦理的感情,他想的竟是护她。
这个父亲,真的很好。
白阅书端坐的肩膀微微坍塌,似乎一下老了好几岁。
白翊青红了眼。
她好想告诉他,她是女儿身,皇帝知道,皇帝不会为难她。
“父亲,答应儿子,勿多虑!儿子此生定会屹立在京都,屹立在南岩!
我会是白家的依靠,亦会是白家的骄傲!”白翊青下跪,郑重其事的保证。
皇后之位,她坐定了!
白阅书扶起儿子,语气有些哽咽:“好,好!为父等着这一天,做你想做的事,爱你想爱的人,白家是你坚实的后盾。”
当晚,白翊青坐在书房一整夜没睡。
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疑心白家,为何又要阻碍她和宁禹阎?
难道觉得我配不上他的宝贝儿子?
南岩国朝臣未嫁嫡女,能超过她的身份,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皇帝有什么不满意的?
翌日天边微微阴亮,白翊青突然后悔自己坐了一夜去猜皇帝心思。
“指不定原因根本不是自己所想,浪费时间去猜,不如养好身子,随时接受未知的挑战!”
白翊青赶紧换上睡衣补觉。
此时的外院,灯火通明。
高姨娘双手被绑,嘴被堵着,瘫躺在地上不肯走。
嘴角渗出了不少血,几个婆子担心她咬舌,还没送出去就闹出性命便是她们的罪过。
忙去老太太院里禀报此事。
老太太披着薄斗篷杵着拐杖站在高姨娘面前,语调平和的嘱咐:“来人,把她的头发剃了。”
“呜!!呜呜!”高姨娘扭动着身子,拼命摇头,从喉咙里使劲发出声调。
没人在意高姨娘想说什么,老太太下的命令,自然要照做。
高姨娘满头的青丝一条条的落下,她紧咬着脸颊,瞪大双眼看着落在地上的头发。
眼泪和汗水糊满面,头顶的青丝就像是她最后的希望,有头发在,她就还是白家的女人。
直至头顶传来寒凉,她才彻底醒悟,她后半生除了能活着,再没有任何身份和体面。
“呜!”她发出绝望的吼声。
老太太含着泪,悠悠的说:“你进门的第一天,我千叮咛万嘱咐,别争别抢,白家保你安度一生;
你生下儿子,我对你说,别争别抢,你儿子定会给你体面的后半生;
你生下女儿时,我对你说,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定会有丰厚的回报;
后宅的女人,要懂的知足和感恩,嫉妒会消磨人性啊,会使人一叶障目看不清自己的幸运,只看到自己的不幸;
乖乖去岛上待着吧,每天站在菩萨身边,看清自己,看清你前半生的幸运,看清你后半生的凄凉,待你头发再长长,便是你再见儿女的时候。”
高姨娘缓缓抬起头,望着老太太,眼角落下最真的悔恨。
她没有再挣扎,踉跄的起身,垂着头,一步步踏上她的归宿。
院子的另一侧长廊上,曾氏捂着嘴,泪流不止。
老太太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她的耳里。
十六年前,她被嫉妒蒙住了心眼,看不清自己嫁到白家是有多幸运。
被嫉妒蒙住了记忆,全然忘了丈夫的爱,忘了公婆的好,忘了白家是个清明的家族。
甚至走到后来恶毒的想去毒害亲生孩子,试图让自己和白家都获得圆满。
她,罪大恶极!
曾氏扶着墙,慢慢的挪回自己的院子。
白阅书已经得知外院发生的事,见妻子无精打采,悲悲戚戚的进屋,忙上前安抚,打趣道:“怎么倒是心疼起她来了,不该放炮仗庆贺吗?”
“庆贺什么?”曾氏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望向丈夫。
白阅书捏了捏她通红的鼻子,柔声说:“以后再没有女人分得我,你不该庆祝?”
曾氏突然崩溃大哭,抱紧丈夫泣不成声:“我,错了!我,我不该,嫉妒!你,你那么好!那么好!”
成亲二十年,白阅书第一次见曾氏如此崩溃,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紧紧抱着妻子,抚摸着她的后背,“不哭了,我知道我很好,以后再不分给别人,只你一人的,可好?”
这句话一出,曾氏哭的更凶,直到管事催促上朝时辰快到,白阅书才不舍的推开曾氏,“乖,不哭,等为夫下朝回家再靠着为夫继续哭。”
曾氏乖巧的点点头让开路,目送丈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