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 不配为人君
他们不知在黑夜里走了多久，等到了地方，宋甜甜才发现是在一处庄子里。
从那破庙到这庄子的期间里，她一直被这个可能是铜钱的猫精护在怀里，旁人都是沾着一身水汽，偏她连头发丝都没打湿一根。
直至到了地方，男人才将抱着的她转而拎到了手上，换成了一个相当粗鲁的动作。
还不等宋甜甜反应过来，就听前边的人闷闷叫了一声：“主子。”
紧跟着就有一道相当浑浊苍老的声音应了一声：“人带来了？”
听了这话，黑衣人齐齐自中间让开，将宋甜甜暴露在了那主子的眼皮底下。
宋甜甜还被拎在男人手里，因动作的关系，她有些抬不起头来，正疑惑那主子是谁之际，就被放在了地上。
她正要抬头时，就又听那苍老的声音道：“这孩子到底是个命大的，被这样折腾，竟还有命在，连老朽都叹为观止。”
他说话时声音轻轻的，像是刻意压着一般，隐隐的好带着些嘲弄的笑意。
宋甜甜倏地一抬头，直直撞进了对方眼里。
她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满头花白。应是腿脚不便，只能坐在椅子上，叫人推着。
因上了年纪的关系，他皮肤松弛，两颊的肉挂在脸侧，笑纹明显，竟无端添了两分威严来。
不知为何，宋甜甜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背脊直接撞到了那疑似铜钱的猫精腿上。
对方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害怕，用膝盖在她背上一顶，示意她不必慌张。
“甜甜小友，我们又见面了。”老头咳嗽一声，边上的人立即端了水来给他喝。
等他一口气喘均匀了，才又重新笑了起来：“当年在江南，叫你瞧见一些不该瞧见的东西，还弄死了你朋友，真是对不住啊。”
宋甜甜没由来觉得害怕，整个人绷成一根棒槌，死死抿着唇盯着那老头不说话。
她不知他是谁，更不知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只是本能害怕。
而且，他那道歉也总让宋甜甜觉得那不是道歉，是遗憾当时在江南时，没能弄死她。
“你这样怕我做什么，至少现在我不会杀你。”老头又笑了起来，语气之间满满都是长辈见了小孩儿的逗弄，“像你这样乖巧又命大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
宋甜甜顿时憋红了脸，吭哧半响，阴沉沉的骂道：“老变态！”
老头还没反应，他那些护卫们倒是急了，齐齐拔了刀，将刀尖对准了她，好似他们主子一怒，他们就能杀了她泄愤似的！
宋甜甜没说话，脸色又白了一分。倒是有些后悔方才没忍住，呈了口舌之快。
这时，那老头却笑了一声：“这是做什么？赶紧将刀收起来，别吓坏了小友。”
护卫们听了话，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刀给收了。
老头一抬手，身后伺候他的手，立即推了椅子上前，又在宋甜甜跟前停下了：“我还以为你死了，正高兴呢，就听人说我那一手提拔上来的小学生在太原认了个外甥。我想他就一个姐姐，也没个妹妹，哪里就认了个外甥呢？”
他倾身，盯着宋甜甜的双眼，慢慢笑道：“我一打听，没想到还真是你。我也好奇，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罢了，哪能劳动那么多人来寻你？你家里人就算了，白家，林家，谢家，还有咱们那今上，也要掺和进来……当真是不成体统，没有半点帝王的样子！”
宋甜甜没出声，察觉身后那疑似猫精的男人呼吸变了。
老头又坐了回去，拍拍自己的腿，浑不在意：“我废了那么大劲才爬到如今的位置，哪里想到就叫你看见了？唉，你们还真是母女，一个两个的上赶着坏我的事，给我添堵……”
他叹完气，脸色又变了几变，像是努力压着情绪，不让愤怒吞噬了他的理智一般。
宋甜甜就只看见他脸皮扭曲了一阵，好半响才将那皱纹和褶子安抚好，又笑道：“眼下我是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了，没了法子，只好来寻小友你了。”
说罢，他摆摆手，就要叫人带了宋甜甜下去。
宋甜甜像是知道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一样，慌乱挣扎，又胡乱道：“你最好放了我，说不定还能求个从轻发落！我、我若死了，我舅舅定不会放过你！定是要将你千刀万剐的！”
老头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低低笑了两声，又道：“我伤了腿，大夫说我往后再难站起来。又被收了印，夺了权，从高处跌下来，这跟千刀万剐有什么区别！”
说罢，他在椅上挣动起来，像是要扑过去撕了宋甜甜一般。
只他身体不好，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咳了起来。
仆人连忙端了水来，拍着胸口给他顺气，好一会儿才将他情绪给控制住。
随即一摆手，让人将吓了一跳的宋甜甜带走。
但抓着宋甜甜的猫精没动，甚至还将她护到了身后去。
护卫里有人看见了他这个动作，顿时将眉一皱，压着怀疑问道：“十三，你做什么？主子的话你没听见？”
护卫一出声，立即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齐齐看着这个叫十三的猫精。
这时，猫精低低笑了一声，看也不看其他人，只将目光落在老头身上：“张卿，你老到连朕也不认识了？”
一句话，直接将其他人吓得一愣，随即纷纷拔刀，将老头护在了身后。
老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蒙着脸的男人。
宋甜甜被护在身后，高大的男人挡住了她所有视线，什么也看不见，只听那老头笑了起来：“今上啊今上，老臣以前就与您说过，身居高位者，万不能任性而为，您怎能次次都不听？”
朱霖深干脆扯了脸上的黑布，眯着眼要笑不笑：“朕若不任性，怎知爱卿背着朕尽做朕不喜的事？”
老头看着他那张脸，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半响后，才又重新道：“老臣当日就与先帝说，你不是为人君的那块料。可惜先帝福薄，膝下无子，只有你这个弟弟，没得法啊，没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