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
佛香袅袅,贡果摆在长案之上,香灰散了满炉。
佛像观音慈眉善目,吹着眼帘悲悯地俯视众生。
满头花白的老妇穿着朴素典雅,依旧不减半分雍容华贵,她一手持着佛珠,一手单合,口中反反复复念着佛经。
老妇面容也格外慈祥和蔼,身周端得一片祥和宁静,就连她身边常常贴身伺候的李嬷嬷也不忍打破这片宁静。
她轻手轻脚地将珠帘掀起,见太后还在礼佛,便冲身后之人摇了摇头。
那人冲李嬷嬷微微颔首,摘下了自己的鬼脸面具。
那张脸赫然与钟离霄如出一辙,只是比之钟离霄有些许阴郁的冰冷,他更多了些文气。
虽然是几近一模一样的,可是到底还是与钟离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身穿水天青色的文士大袖长衫,静静执笛立于松柏之下,乌发薄唇,连雪色也输他三分。
银狐皮领裹挟一圈,将他整个人围拢在内,周身气质宛如春雨中的湖心涟漪,温润如水波澜不惊。
太后礼佛出来,便看得到了这幅画面。
她这个做祖母的哪能不知晓,这孩子其实是以武功见长,穿着这身文士打扮,只不过是为了将自己和钟离霄区别开来罢了。
江清远上前,对着太后作揖道:“祖母。”
他的脸一看便知和钟离霄是兄弟,虽说如今的名字叫江清远,可是照实来说,理应当姓钟。
太后颔首,算是同他见了一礼,也没多话,只问道。
“你准备何时同皇帝认祖归宗?”
江清远脸上有一丝不豫一闪而逝。
他道:“等冬猎吧,到时各国使臣也会前来朝贺,”他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神情:“父皇的皇子们骑射上都不出彩,那时才是我出风头的时候。”
太后不置可否道:“你要哀家将你安排进秋猎队伍?”
江清远摇摇头道:“孙儿今年刚考了武状元,秋猎有名在案,只是孙儿相请皇祖母陪孙儿演一场戏。”
太后抬了抬眼道:“伤害皇帝或者你那些兄弟们的事,哀家可不做。”
江清远轻笑道:“您做太后这些年,皇帝可有真的相信过您?”
太后仿佛是想起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当今帝王钟正霆的母亲是个身份低微的贵人,为人也懦弱,在深宫中死相凄惨也是既成定局的事,那个贵人死后,先帝才将钟正霆过继给当时是贵为皇后的她。
太后与钟正霆并不亲近,但是也不疏远。
她对皇帝尽了一切皇后对后宫中的皇子应该尽的责任,却没有去尽一个母亲该尽的义务。
因为当时的太后就很清楚,这个孩子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过度的关心和疏远都会适得其反。
是以因为她对钟正霆点到为止的关照,和不贸然站队的谨慎,她在前朝的腥风血雨中获胜,并且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太后的位置。
年纪稍长的钟正霆也同她关系缓和了许多,隐隐约约有了母子的氛围。
可是她也是不甘心的,她何尝不想掌握实权,又何尝不想满足自己的野心。
她的野心已经深藏了几十年了,她不想藏上一辈子,她不想只做个在后宫不问世事潜心礼佛的太后。
许
许是她面色上的不对被这个年轻后辈看透了去。
江清远对她道:“皇祖母…若将来登基的是我,孙儿还望您能垂帘听政……”
“一派胡言!”太后骂道:“后宫不得干-政,哀家又岂会坏祖宗的规矩?”
“还有你,这宫中和墙有耳,再这样口无遮拦,哀家也保不住你。”
江清远自是明白太后的意思,他道:“孙儿知错。”
紧接着他又道:“只是皇祖母,难道真的想让别的皇子登上那个位置吗?”
太后道:“无论今后是谁…都得尊哀家为太皇太后。”
“可您最看好孙儿不是吗?”
江清远道:“我文韬武略,身体康健,容貌无损,毫无背景根基也没有站队。”
“只是单单握在您手里的一把刀,您真的没有心动么,皇祖母?”
太后紧紧攥起手帕,阖眸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哪还有曾经那副淡然如水无欲无求的模样?
她问道:“说罢,你要什么?”
江清远将自己秋猎上的计划贴服在太后耳边细细道来,太后听得面色几变。
“这事情若是败露……”
“您相信孙儿,必然能保陛下无虞!”
太后心念电转,连眼瞳闪烁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最后她看着江清远那坚定的眼神,鬼使神差地一锤定音道。
“好,哀家可以帮你,但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哀家会将所有事情推到你身上,根本不会保你。”
江清远脸上露出喜色道:“孙儿知晓,请皇祖母千万放心。”
他低头,眼神冰冷,笑意不达眼底。
他的一身武功都是做暗卫上战场拼杀出来的,上天让他吃这么多的苦,凭什么允许一个残废剥夺原本该属于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