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3章执着不弯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这样就够了！”九儿苦笑着道，“他的寒疾，我会与他一起面对，而不是丢下他一人独自承受痛苦；我知道二娘的心意，可二娘，我……舍不得他！”
九儿望着张芷柔摇摇头，一双大眼泛起了泪雾，泪珠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九儿……”
月儿见了，急忙为她擦拭掉脸上的泪水，悉心安慰道：“你放心，我和娘这些年行走江湖，自是认识不少的名医隐士，我们会慢慢为他寻找治疗的法子的。啊？”
“谢谢月姐姐。”
九儿破涕为笑：“我相信，只要找到那位离落夫人，她一定能够治愈悠然哥哥的病，不是么？”
张芷柔违心的点点头。
“好了，咱们这些年来好不容易见面，怎么总是哭哭啼啼的？”月儿很是懂事，她揽住九儿的肩头看着母亲眨巴了眼中的泪水，笑道，“娘不是现在会做很多好吃的么？月儿和九儿去买些需要的东西回来，咱们一起做一顿好吃的怎么样？”
“好……”
“不用了，”九儿打断了张芷柔的话，笑着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镇子上有一家很不错的饭庄，便在那儿定了一桌好饭。待会儿，他们会差人送来的；我想死二娘了，咱们好好说一说话，将这些年落下的贴己话儿全部补回来可好？”
“嗯，好贴心的孩子！”
张芷柔笑着伸手，摸摸九儿的脸蛋，回身对一边的彩珠和彩云使了眼色：“你们姐妹先聊着，我上去换件衣服。要不然，这一身衣服看着怪扎眼的！”
“其实，二娘不管穿什么，在九儿眼里都是一样的美丽淑雅呢！”九儿扬起脸笑着打趣。
张芷柔依旧起身，回给她一个温和的笑容，便往里面走去。
身后，彩珠彩云含了笑意紧紧跟随。
“娘喜欢干净，只要结束了坐诊，总会换掉身上的那身衣服，她说这样才舒服一些。”月儿笑着握住九儿的手，“你继续给我讲一讲这些年你的经历吧？我刚才听得正带劲呢，便给她们那死丫头打断了！”
“好啊，那年我和残朽一起偷溜……”
九儿接着之前的话，又和月儿开始滔滔不绝了。
“彩珠，你去问一问门口那两位姑娘，看看悠然公子在什么地方？带上我的书信，好生将他请回来吧！”
张芷柔来在笔墨纸砚前，深深叹了一口气，抬笔写下一封简短的书信折叠好交给彩珠：“我忘记了九儿素来和月儿一样，是个执着不弯的孩子；再说，你也看出来了，她对那个邢公子是打从心底的认可，我做不到硬起心肠拆散他们！”
张芷柔的无奈写在脸上，在彩氏姐妹面前，她从来都不曾掩饰自己的内心。这，也许便是对最信赖之人的放心吧？
“可这样一来，九儿小姐以后还得面对一场灾难……”
“每个人命中注定的劫难，不是别人能够为她挡去的；九儿一生多灾多难，但愿邢公子不要有那么一天！”张芷柔双手捂住脸，无声的啜泣着，为了九儿那坎坷多舛的命运悲伤不已。
彩珠看着夫人的伤心，也不知该怎么来安慰，只好偷偷叹口气，向彩云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邢悠然坐在一家茶馆中，无滋无味的品着眼前的茗茶，心思不知在什么地方晃悠。
将近年关，茶馆中喝茶的人很少。偶尔那么一个来去匆匆，也只是为了买一点过年待客的茶叶，或者结一结年前的欠账罢了。
“客官，您的水……我帮您换一壶吧？”
小二早就回家过年去了，店家自己来在近前，笑着问这神色恍惚的绝美茶客。
“多谢！”
他木然的回答。
店家的动作很小心，脚步很轻，不一会儿就换了一壶滚烫的水上来，笑着搭话：“这冬日里阴冷，您喝的又是清茶，水凉了容易引起肠胃不适。”
店家温馨的提醒了一番，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只好转身准备离开。
“店家大哥，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就在店家刚刚转身欲离去的那一瞬间，邢悠然将飘忽的眼神收回，落在那人的背影上开口道：“如果你明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还会和你最爱的人在一起么？”
那店家身子一僵，许久之后才缓缓转头望着他，眼神中有深深的悲戚，神色苦涩而呆滞的回了一句：“如若有那个可能，我宁愿和她相守在一起的每一刻，而不是离开她让她痛苦的结束余生！”
“请坐！”
邢悠然第一次对一个毫不起眼的陌生人如此客气：“如若不嫌弃，你我可共饮一壶茶？”
“公子此刻需要的，只怕该是一壶酒吧？”那店家笑了笑，倒也不曾推辞坐在了他的对面，将手上的麻布放在一边，望着他缓声问道。
“确实如此！”邢悠然亦是苦笑着回应，“只可惜，本公子病入膏肓无法饮酒，只能用茶代替了。……我敬你一杯？”
他端起眼前的茶杯，对着店家举了举，一饮而尽。
“公子并非一般的凡夫俗子，怎可用庸人的想法去忖度你爱人的心性呢？如若真心相爱，即便在一起一天也是这世上最快乐、最幸福的事情；如若不是真心相惜，即便百年蹉跎，亦不会有半分的幸福可言！”
那店家说到这里，端起眼前茶杯也仰起头喝了下去。
“我本曾经一江湖刀客，因为失了武功和内力，又被人误诊命不久矣。”店家没有看邢悠然的脸，自语道，“于是，为了不耽误未婚妻的未来，我……写下休书一封，独自离开了她，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等死……”
邢悠然望向了他。
那是一张历经风霜之后的沧桑脸庞。
刀刻斧凿的痕迹，是他曾经身为刀客的见证吧？那双沉淀了太多世事的眼，透着无法言说的悲哀。
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可是，一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我并没有死！”那人粗糙的双手捂住了脸颊，开始啜泣，“我欣喜的回去找她，想和她重新开始。但是……”
他突然松开了双手望向邢悠然：“你知道吗？等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香消玉殒三年了！她以为我不要她了，当我拿着她父母给的诀别书时，我……我才知道，原来相爱不能在一起，死了，方才是解脱！我死过，可我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邢悠然重新倒了一杯茶递给对面的店家，依旧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