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兄,住手!”
眼看着他们两人就要斗在一块,木怀彦连忙拦了上去。他一把扣住楚南漠的手腕向一旁轻轻一荡,就待避开燕独行的刀锋。然而楚南漠的剑法本就以快速闻名,他出手时就已慢了一瞬,手指刚搭上楚南漠的手腕时更觉一道凶猛的内劲从他指尖刺入。他之前为了救叶曼青内俯本就已受创,此时骤然被楚南漠的内力冲入,不由闷哼一声,手上动作又慢了一分。
就这么一下的耽搁,燕独行的刀刃已经劈将过来。
刀剑相击声刺得人耳朵发疼,木怀彦手臂微微一带,将剑上的劲道卸掉,同时扯着楚南漠往后一跃退开三尺远。
“咳……燕门主,冷静下来!”刚一开头,木怀彦就觉胸口气血一阵震荡,他深吸了口气才稍稍平复过来。
齐楚和狄望舒也都拦了过来,涉及到自家大哥,齐楚可就没有调笑的心情了,他一脸正色道:“燕门主,木头说的是,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不错,燕门主稍安勿躁,我等此次来,就是为了找出上次之事的幕后黑手!”
狄望舒这话一出来,骆凌戈的眼神便陡然凌厉起来,他微微眯起眼,手指轻轻摩挲着扶手,似乎在估量着什么。倒是他身后一直未动的那个黑衣人,有意无意地看了眼狄望舒。
燕独行本不是莽撞的人,只是他对使役阁的恨意着实太深,眼见着木怀彦三人都来相拦,他心中便已信了三分。正犹豫时,谈九如上前来,一把拖住了他的胳膊,“大哥,不急于这一时,先听木兄他们如何说,再动手不迟。”
燕独行点点头,收刀回到座位上。
楚南漠手臂一震,把木怀彦的手掌震开,顿了顿,忽地转头看他:“你受伤了?”
木怀彦不由愣了一下,才微笑道:“无妨,只是小伤——”
“你受伤,她会伤心。”楚南漠打断他,微哑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别让她看到。要死,也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站在一旁的齐楚顿时张大了嘴巴,大哥,要不要这么狠啊!
狄望舒有些同情地拍了拍木怀彦的肩膀,木怀彦苦笑着摆摆手,仍是温声笑道:“多谢楚兄提醒,木某记下了。”
楚南漠不再多言,他径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起来。他已经把骆凌戈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木怀彦等人,至于他们要怎么做,那就跟他无关了。他要考虑的是,要怎么才能杀了骆婉瑶那个女人。
想到骆婉瑶,他的薄唇微不可察地抿了抿。这个女人一直想害阿青,决不能留她!
看着一言不发的楚南漠,骆凌戈眼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光。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楚南漠会在此出现。关于楚南漠的最后消息,是他在甘遂城外破了使役阁的追兵,之后便消失无踪。
没想到他再次现身竟然是在百里庄,更与木怀彦几人看起来关系匪浅。
是了,是了,楚南漠对那个叶曼青颇为在意,之前为了她竟不惜与使役阁决裂……他这次来,定然也是为了她。而木怀彦和穆寒箫对那女子都非同一般……
想到此处,骆凌戈心中冷哼,竟然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不过骆凌戈有些吃不透楚南漠有何打算,关于使役阁的事他是否透露给了木怀彦等人。按骆凌戈凡事做最坏打算的习惯,他心中不由起了一丝不安:此次之事,会不会是他们为引他而设下的陷阱?就像之前他以流云绘做诱饵,让北武林人士自相残杀一般。
想到此处,他沉声喝道:“穆寒箫,你说瑶儿杀了人,可有证据?你说的话,老夫一个字都不信!带瑶儿来见我,让老夫亲自问她!”
穆寒箫眉头微皱,刚要拒绝,木怀彦却出声道:“骆庄主所言甚是。”他转头扬声叫道,“和伯,把骆小姐带过来!”
门外和伯应声而去。
穆寒箫不由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木怀彦。木怀彦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微笑着看向骆凌戈:“骆庄主此次上百里庄,该不是只为了骆小姐吧?”
见说道正题,众人神情都是一凛,骆凌戈捻着长须,莫测高深地轻晃着脑袋:“自然不是。小女之事,不过是年轻人小打小闹罢了。老夫和燕门主此次来,是为了找一人。”
“哦?不知是谁?”木怀彦神色不变。
骆凌戈眼神渐冷:“那个人,木少侠你们都认识,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穆寒箫的眼睛微微眯起:“骆庄主何必拐弯抹角?”
“哼哼,寒箫说的是,明人跟前不说暗话。听说寒箫你还打算跟那个叫叶曼青的女子成亲?老夫奉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为好。那个女子可不是一般人,江湖传言,她可是前朝余孽,更是那肃宁王的亲生女!两幅流云绘都在她身上!”
穆寒箫顿时一怔,却听——
“两幅流云绘?”木怀彦面露惊讶之色,“若是在下没记错的话,有一副流云绘应该是在使役阁手中吧?楚兄,你说是不是?”
骆凌戈顿时怔住,只见一直闭目养神的楚南漠缓缓睁开眼,空茫的眼眸定定看向他,沉声道:“那卷流云绘,是我从况风华手中取得,而后,亲手交给了使役阁的人。”
“咦,这么说,先前江湖传言楚兄把那卷流云绘交给叶姑娘的事,都是谣言了?”木怀彦剑眉扬了扬,失笑地看着骆凌戈,“不知道骆庄主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的?准确与否?若是真的,那岂不是说……”他顿了顿,盯着骆凌戈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芒,“使役阁也是前朝的爪牙?”
骆凌戈的神情顿时僵住了,他根本没料到木怀彦会如此说,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对。本来若是楚南漠不在,那么他自然可以一口咬定楚南漠因私情而将半卷流云绘给了叶曼青。可楚南漠直接否认,他此刻却是无法反驳他。若他出言,谁知道楚南漠一怒之下会不会反口将他和使役阁之事咬出来?
厅中一时沉寂,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却是燕独行拍桌而起。
“不错!定是如此!那使役阁自建立后一个为害武林,更设下恶毒陷阱残害众多江湖同道,若不是前朝余孽,怎会如此狠毒?”
看着燕独行那愤怒的样子,骆凌戈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使役阁是四皇子的暗中势力,这话他自然无法说出口。可若是燕独行这番话传到武林中,那使役阁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到时候即便是四皇子,也保不了他们。恐怕,北耀皇朝会抱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想法,直接把使役阁这可能的“前朝爪牙”给灭杀掉。
想到此处,骆凌戈的掌心冒汗,他强笑着扯了扯嘴角:“木少侠所说也不无可能,只是……”
“只是,方才的这些,不过都是一些靠不住的江湖谣言罢了。”木怀彦微笑着打断他,“什么前朝余孽,什么流云绘,都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依我看,这些传言都是有心人士散布的谣言,目的就是要搅乱北武林。骆庄主和燕门主都是目光如炬的江湖前辈,定然不会被这些小伎俩迷惑的,大家说是不是?”
边说着,木怀彦的目光扫向两边。
齐楚憋着笑一脸正经地点点头:“木头说得对!像我就半点也不信这些胡话!”
燕独行皱着眉头盯着木怀彦,沉默半晌才道:“木少侠,你可能保证……”
“我保证,流云绘绝不在叶姑娘身上。”木怀彦斩钉截铁道。
见他目光澄澈,神情坚定,燕独行点点头:“好!我信你!”他不再说什么,回身落座。
坐在他旁边的谈九如看了眼木怀彦,眼中闪过一道深思之色。木怀彦方才只是说流云绘不在叶曼青身上,却没有说,叶曼青跟前朝绝无关系……
他抬起眼,对面的司徒玄匕正好也把目光从木怀彦身上收回。看到他眼中的犹疑,司徒玄匕摸了摸下巴,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狄望舒此时也笑了起来:“在下也是这般想的。叶姑娘为人如何,在场诸位多半都是知道的。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真是前朝公主,那前朝之人也真是放心,竟让她一人行走江湖。别的不说,光我知道的,叶姑娘三番两次陷入险境,几次几乎丢了性命。这可不像是一个公主该有的待遇。想来,这放出谣言之人也真是狠心,不知道是跟叶姑娘有多少深仇大恨,才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她。唉,人心可怖,爱妒痴缠,最是贪心不足啊……”
听到狄望舒这番意有所指的感慨,骆凌戈的眼角不由抽搐了起来。
恨不得叶曼青去死的人,除了他的宝贝女儿骆婉瑶之外还能有谁?自从那次在骆家庄的武林人士筵席上,穆寒箫一口拒绝骆婉瑶,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就没停歇过。多少人暗地里嘲笑骆婉瑶痴心错付,绝世美人熬成了老姑娘……
骆凌戈的眼神中满是阴鸷之色,冷冷盯着木怀彦和狄望舒,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惧意。看来,这段时间他竟是小看了这几个年轻人。
木怀彦方才几句话,抓住那传言中关于流云绘的漏洞,竟差点给使役阁打上前朝余孽的名头。他若要保使役阁,便只能依着木怀彦的话,承认这些江湖传言不是真的。
而狄望舒更是直接把这可能的传谣者指向了瑶儿,把这原本牵扯到宝藏和前朝的大事,说成了女人间争风吃醋的丑事。
更可恨的是,这些他都不能反驳!
骆凌戈手掌紧紧捏住木椅扶手,几乎把那镂雕的扶手捏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笑道,“木少侠说的是,这些谣言本就不足信。倒是老夫耳聋眼花,分不清形势了。”
他这话一出,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便轻松了些。
站在他身后身形瘦削的黑衣人眼光闪烁,有些奇异地看着站在厅中那一袭青衣带着清和淡笑的男子。
真是好手段啊,木怀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