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城很快便想明白了，真正想要往生镜的恐怕不是沈钰，而是那个修为高深的凤鸾吧。
沈城作为沈家的继承人，自然是对往生镜有些了解的。
沈家有一条家训是不能擅用往生镜，其实并非是不准沈家人使用的意思。
真正的原因是：那往生镜需要很强大的修为才能驱动，沈家这样的仙门弟子根本无法使用。
他也曾经问过父亲，为何往生镜不能使用却还要留着它作为沈家的圣物，一直由历代门主保管？
父亲曾说过，那往生镜并非是在仙门与神族大战时抢夺而来的，那是一位上神曾经赠予沈家祖先的。
故而那往生镜对于沈家有着特殊的意义，即便不能使用，却还是被好好保存着。
沈城将飞走的思绪收了回来，道：“是凤鸾姑娘要这往生镜么？”
沈钰知道自己欺瞒不了大哥，便点了点头。
沈城拉住沈钰的手臂，语重心长道：“阿钰，你是不是太过纵容她了？你明知道她一开始那样想尽办法要接近我，应该就是为了这个，你就不怕……”
这些沈钰又何尝不知道。
他自己最清楚不过的，当日若非他亲口对她说，她想从沈城身上得到什么，从他这里也能得到，怕是到今日，她的目光也不会停留在他身上。
可那又能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至少她现在愿意陪在他身边，即便是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便离开他，他也心甘情愿被她利用。
沈钰眸子里尽是黯淡，他自嘲道：“我怕什么？我怕她连看都不想看我，我怕她连利用都不愿意利用我，大哥，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
沈城从未想过沈钰的处境竟然是这样的卑微。
他的弟弟原本是沈家最出众的少年，自从遇上了苏橙便一点一点，什么都变了。
若是在五年以前，沈城怕是连想都不敢想，可如今沈钰确确实实变成了今日这副模样。
沈城无奈道：“罢了，你既然自己做了决定，我也不愿再干涉你。越华山的精怪也清除的差不多了，明日便返回水香榭吧，到时我便将往生镜给你。”
沈钰低声道：“谢谢你，大哥。”
沈城拍了拍沈钰的肩膀，道：“好自为之。”
从沈城那里回到自己帐中，凤鸾早就等急了，一见他回来，便冲上来，跳到那人腰上，道：“怎么样了？”
沈钰浅笑道：“大哥答应了，明日会水香榭，到时便给你。”
凤鸾高兴极了，她低头吻了吻沈钰的额头，道：“我的修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等拿到了往生镜，我便可知晓前尘之事。”
但沈钰的脸上明明全是悲伤。
凤鸾瞧了心疼，其实关于沈钰的事情她也想好了，只要沈家不是讨伐主力，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时还是跟沈美人在一处。
可凤鸾没跟沈钰说出来，她觉得自己这样说出来反倒戳沈钰的伤心处，还是到时知晓了真相再跟他说也不迟。
当日，沈城便叫门下的修士受整行装，准备明日回水香榭的事宜。
凤鸾想着还有一事未曾处理，便拉着沈钰往山上去。
沈钰道：“我们只是要去哪里？”
凤鸾没有说话，只是嘴里默念咒法，手指在自己额头上微微一点，便有一只发光的白色蝴蝶从凤鸾的额间飞了出来。
她笑着道：“去了，你便知道了。”
两人跟着那白色的蝴蝶一路奔去，很快那蝴蝶便盘旋在一处山洞，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凤鸾拉着沈钰进去，挥手间，手上便多了一鲜红的火焰，将那山洞照的明亮。
良久，两人走到了山洞的最深处，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躺在石榻上，闭目养神。
许是察觉到了亮光，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那女子正是萧萧。
凤鸾歪着头，笑的妖艳，道：“萧萧姑娘，好久不见啊。”
那萧萧吓了一跳，化成黑烟便想逃走。
同样的招数竟还想用第二次？
凤鸾一个瞬移便靠近那黑烟，飞起一脚，那黑烟便撞在墙壁上，萧萧也现出形来，嘴里还吐出一口鲜血。
凤鸾瞬移到那人面前，蹲下身子道：“萧萧姑娘，怎么见到我就想走？没瞧见沈钰公子么？你不是很喜欢他，怎么连他也不想瞧了么？”
这人说起话来，可真是不管不顾。
沈钰被她说的有些不自在。
萧萧却阴狠的瞪着凤鸾，道：“既然落到了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凤鸾勾起一抹笑意，道：“好有骨气啊，既然萧萧姑娘这样有骨气，那可不能杀了萧萧姑娘。”
她假意思索片刻，笑咪咪道：“我倒是想起一个好法子，既可以解了我的气，又可以帮萧萧姑娘消消愁，省得整日火气这样重，可没人喜欢。”
说罢，凤鸾便用咒法将那萧萧的周身术法都封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那萧萧便被收进了盒子里。
凤鸾将盒子盖上，笑着拉起沈钰的手，道：“走吧。”
沈钰愣了愣，道：“就这样？”
他还以为凤鸾会如何惩罚这罪该万死的女人，竟只是将人关起来么？
凤鸾笑道：“沈美人，你怎么这么残忍啊，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仙门楷模，世家公子呢，竟没想到你竟也会想着惩罚别人么？”
若换成是别人，沈钰倒乐得做个仙门楷模，世家公子，可如今那萧萧欺负的是凤鸾，他是万万也忍不得的。
他气鼓鼓道：“将她交给我，我千刀万剐了她。”
凤鸾摇摇头，道：“你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女孩子？我有更好的法子。”
两人出了山洞，凤鸾便吹了个口哨，没多久，穷奇便闻声飞了过来。
凤鸾自然知晓穷奇这些时日耗费了不少灵力，恐怕要化形也很难了。
她挥了挥手，便给穷奇输入了些许灵力，那穷奇便化成人形。
阿奇高兴道：“阿鸾，你修为恢复了？”
凤鸾点点头，道：“嗯，不过我可是记得，你趁我丧失修为的时候，欺负沈钰的事情，不过看在你帮我捉了那虎妖赔罪的份上，我这回便饶了你。下次要是再敢阳奉阴违，擅自替我做主，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这样的狠话，阿奇从小到大不知道听她说了多少回了。
可凤鸾从来为罚过他的，他也知晓凤鸾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便也没跟她计较。
阿奇不屑道：“我知道了，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着个？”
凤鸾摇摇头，道：“那虎妖哪里去了？”
“还在凤鸣山，你要收拾他？”
凤鸾从怀里将方才那小盒子摸出来，扔给阿奇，道：“这里面是要害我的那个死女人，她不是要让那虎妖欺负我，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那虎妖好好疼爱疼爱她。”
阿奇抽了抽嘴角，道：“你果然还跟以前一样狠毒。”
说罢便将那小盒子收起来，飞身会天宫去了。
沈钰有些愣住了，他有一种错觉，方才那个说他残忍的还是眼前这个人么？
凤鸾想起沈钰还在身边，便微微皱了皱眉头，撒娇道：“沈钰哥哥，你不会觉得我很坏吧？”
沈钰被她逗笑了，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呀你，我还以为你要放过她呢。”
凤鸾摸了摸鼻子，心道：放了她？怎么可能。
这天底下就没有那个欺负了她凤鸾还能有好下场的。
下山的时候，凤鸾便假意自己扭伤了脚，非要沈钰背着才肯下山。
沈钰虽然背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全，但还是笑着答应。
他蹲下身子，那人便附了上去。
没走几步，沈钰身上的衣裳便有几处被染红了，凤鸾这才想起沈钰身上的伤口。
凤鸾原本也受了伤的，可恢复修为的时候，身上的伤口也跟着愈合了。
故而，她一时间便没想起来这一茬。
凤鸾笑着轻轻凑近那人的耳朵，吹着气给他注入灵力，沈钰只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慢慢的便不疼了。
可耳边那温热的气息却叫他心里痒痒的，有些不自在。
良久，凤鸾才停下，又靠在沈钰的肩膀上，双脚还不忘胡乱踢着，她撒娇道：“沈钰哥哥，好无聊啊，唱个歌儿来听听。”
沈钰无奈的笑笑，便轻轻哼起歌儿来。
那人听了一会儿，便渐渐睡去了。
沈钰微微侧头，听到那人均匀的呼吸声，便不禁勾了勾唇角。
明日便要回水香榭了。
万一……万一凤鸾得知了真相，还会不会跟他这般亲密？
沈钰虽然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既然沈家能成为四大家族之一，那便跟屠神的事情脱不了关系，只是轻重的问题罢了。
想到这里，沈钰便不禁眸子一暗，脚步都变得沉重起来。
要是能一辈子这样背着她就好了。
可这条路终究是要走完的，凤鸾也会离开他么？
沈钰不禁叹了口气，却因这一动作将身后那人吵醒了。
凤鸾揉着眼睛，哼哼唧唧道：“沈钰哥哥，你怎么不唱了？”
沈钰浅笑道：“不是睡着了么？”
那人搂着他的脖子，闻着沈钰身上的牡丹花香，道：“沈钰哥哥的味道真好闻，我以前还以为你是每日熏得香，但这几日却未见你熏香，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香味？”
沈钰柔声道：“我自年幼起便日日随身带着牡丹香包，许是日积月累便连身上也有那味道了罢。”
凤鸾又嗅了嗅，道：“好喜欢这味道，也好喜欢沈钰哥哥。”
沈钰忍不住勾起唇角，道：“那……一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凤鸾轻轻靠着他的脖子，道：“快到营地了罢。”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沈钰深吸一口气，这才稳住情绪，道：“嗯，快到了。”
凤鸾也并非不想回答他，只是她也担心，若是沈家带头灭了火凤族，那她该怎么对沈钰？
故而，这种承诺轻易许不得的。
两人没再说话，一直到了帐子，沈钰将背上那人放下来，才道：“饿了么？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凤鸾一把拉住沈钰的手，道：“我想吃桃花酥。”
可外头天色已经渐暗了，他这会儿御剑去北陵买，怕是已经没得卖了吧。
毕竟御剑还需要很久。
沈钰神色有几分为难。
凤鸾撒娇般摇着他的手，道：“沈钰哥哥，我要吃桃花酥嘛。”
他哪里能拒绝的了这人，便只好点头答应。
刚要走，那人却还是拉着他的手。
沈钰笑道：“你不放我走，我怎么去买？”
凤鸾单手揽住沈钰的腰，一个闪身便到了北陵飘雪阁山下的客栈门口。
她莞尔一笑，道：“沈钰哥哥，我身上可没钱，你要买给我吃。”
沈钰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她，道：“都给你。”
凤鸾接过那钱袋，在手上掂了掂，沉甸甸的，她咧开嘴笑了起来。
没想到沈钰还挺有钱的嘛。
她拉着沈钰进了那间客栈，道：“来五份桃花酥。”
小二有些惊讶，重复了一遍，道：“姑娘要五份是吗？”
凤鸾点点头，道：“没错，五份。”
桃花酥也算是北陵比较贵的甜食了，一般人来能点一份已经是有钱了，像凤鸾这样当众要五份的，自然会被旁人关注的。
凤鸾随手捻起一只茶杯，便顺手倒了一杯茶。
正要喝下，忽然一个黑影踱到凤鸾面前，道：“苏橙？”
这声音……有些熟悉。
凤鸾抬头一看，那人竟是……萧序。
凤鸾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应声而落，摔在地上，碎裂了开来。
她猛地站起身来，一句话也不敢说。
许是苏橙记忆的本能反应，凤鸾竟对萧序有些敬畏。
她吞了吞口水，道：“萧师兄，我……”
那人横眉冷对，道：“真的是你，你不是死在水香榭了么？怎么如今竟还活着，还跟……沈二公子在一处？”
凤鸾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沈钰握住凤鸾的手，将人挡在身后，道：“萧门主，此事应当与萧门主无关。”
萧序师兄已经做了门主了么？
那师父和师娘呢？
凤鸾只觉得自己的眼泪要夺眶而出，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萧序冷笑道：“真不知你耍的是什么手段，如今连沈二公子也对你这般维护。怎么，沈二公子忘了你妹妹是怎么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