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
紧闭的房间里,烟味也酒味弥漫,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里漆黑一片。陆浅墨坐在地上,双眼透着一丝丝的猩红,尽管已经喝了很多酒,可他却越喝越清醒,胸腔里像是要被炸开了一般。
他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一幕,弯弯躺在手术台上,没有任何声息……
为什么死的人是弯弯,而不是他,明明他最该死不是吗?是他犹豫不决,才会伤害了弯弯。是他混账,才会在弯弯出事的那一天,没去接她的电话,也没去找她,让她被人折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心里痛苦后悔倒了极点,可连借酒麻醉自己都不行。
陆浅墨仰头,将一整瓶酒灌下去,眼角有液体滑过,他现在只想自己立刻去死了,也就不用那么痛苦。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陆浅墨没去理会,但手机锲而不舍的响起,怒火蹭的一下响起。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想要扔出去,却在扔出的刹那,余光里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人的名字----温颜若。
陆浅墨的动作僵硬了一下,而后他紧紧地掐住了手机,像是在做痛苦的挣扎。
过了很久,手机终于停止了震动,陆浅墨的手一松,咚的一声,手机掉落在了地上,他缓缓地躺在地上,身体压着几个酒瓶子,目光空洞的看着天花板,嘴里发出含糊的笑声,“陆浅墨。你真是个懦夫……懦夫……你甚至连陪着她去死的勇气都没有,这就是你对她的爱吗……”
哪怕到了这一刻,他也没办法放下温颜若,他知道自己不爱温颜若,甚至可以说有些恨她,但他没办法放下她,留她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三年来,他很多次都想割断自己和温颜若的联系,但每次他都无法下定决心,因为他下定决心的时候,他都会响起。这么多年来的种种,尤其是三年前,她浑身是血的躺在手术台上,抓着他的手,一声声的苦苦的哀求,他保全他们的孩子……
“懦夫,你就是个大混蛋……”
低低的呢喃声不断的响起,黑暗中。陆浅墨的神情越来越痛苦。
就在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的时候,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陆浅墨像是没听到似的,维持着原来的姿态。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然后安静了下来,但没停歇几秒,开门锁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光线入射到房间里,陆浅墨不适应的抬手遮挡住眼睛。
“阿墨,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陆老太太走进房间里,闻到刺鼻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眉头,再看到满地的酒瓶,心头来了气,吩咐佣人打开窗子后,她走到陆浅墨跟前,沉下脸色斥责。
可陆浅墨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手臂搭在脸上,声音里充斥着怒意,“你们都出去,别来打扰我。”
陆老太太一听,就更来气了,当即弯下腰,拉开陆浅墨的胳膊,看到他胡子拉碴,神色憔悴,面色更黑,“你以为我想来打扰你?要不是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了,不走出去一步,你以为我想来干涉你的事情?”
陆浅墨听到老太太的话,眉头皱了起来,他现在很烦,听到老太太的话更烦。
不想听老太太的唠叨,他一言不发的打开老太太的手,站起来想往外走,可刚站起来身体就一个踉跄,差点栽回去。
陆老太太被他吓了一跳,等缓过神来,指着陆浅墨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想把自己作践死才甘心?一个两个为了一个女人都疯了不成?好,你想死,就去死!不过别死在家里,也别死在我跟前,省的我看了心烦!”
老太太骂到最后,眼圈却红了,她自己的孩子,她怎么会不心疼?可陆浅墨根本不理解她的苦心,他只会把自己往死里作践,从三天前就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什么事情都不去理会,甚至连部队里的公务也不处理。
她已经帮他推脱了一场重要的会议,能拖一次,能拖第二次,还能拖第三次?拖得次数多了,早晚会被别人抓到马脚,丢了职位是小,被人借题发挥,说他喜欢上自己的侄媳妇作风不正,那才是大事!
陆浅墨听到老太太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踉跄着脚步,继续向前走,他不想再去面对那些,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安静的待着……
陆老太太看着陆浅墨走,忍了好一会儿,最终忍不住想要佣人拉住陆浅墨的时候,却听到门口有人说道,“老太太,有位温小姐来,说要见见您。”
“不见!”陆老太太断声拒绝,但在说出后,脑子忽然停顿了一下,温小姐?她认识的人里,就只有一个姓温的!温颜若!
“等一下,让她立刻过来!”陆老太太改口说完,快步走到门口,追上陆浅墨的脚步,“浅墨……温颜若来了,她来了……你还是只要走吗?”
陆老太太不喜欢温颜若,因为当年自己的儿子因为这个女人放了陆家、周家的鸽子,周家的老太太和她是最好的闺蜜,那件事情之后,周家和陆家再没往来,这怎能让她不恨?除此之外,她看着温颜若,总觉得那个女人太过阴柔,身上有一股子狐媚气,不像是好人。
可她再不喜欢,此刻为了让陆浅墨尽快忘了叶弯弯的事情,她也只能去待见温颜若。状私协弟。
陆浅墨的脚步停了下来,陆老太太知道他这次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心底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恨得牙痒痒。
她是他的亲妈,她说了那么多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却偏偏为了温颜若而停了下来。
“温颜若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难道你要她扑个空吗?我知道你因为叶……”刚说了一个叶字,陆老太太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因为那件事情难过,可去的就是去了,你再怎么后悔自责也挽回不来,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
“颜若那孩子……还是不错的……”陆老太太咬着牙,说出违心的话,“我看你也挺喜欢她的,咱们陆家不讲究那些门第,你真的喜欢她,就把她娶回来吧,我绝对没任何意见。”
陆老太太的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佣人的声音,“老太太,温小姐来了。”
陆老太太扭过头,就看到温颜若,虽然温颜若面上没什么表示,但她知道她刚才那番话,温颜若肯定听到了,尤其是最后几句。她并不是说给陆浅墨听的,而是说给温颜若听的。
以前,温颜若心心念念的想嫁进陆家,她死也没同意,所以在三年前,浅墨和温颜若哪怕订婚了,最终也没能嫁进陆家。
现在她都点头答应了,温颜若又怎么会不开心?
而温颜若,在听到陆老太太那番话后,心里的确是开心的,当初她没能嫁进陆家,一大半原因是因为叶弯弯,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看着温和,实则是个人精,在她和陆浅墨订婚后,陆老太太只是稍微挑拨了几下,就让陆浅墨对她产生了厌烦,甚至差点看出她的真实面目,所以对陆老太太,她很害怕。
现在连陆老太太都同意她进门了,温颜若觉得,自己熬了那么多年,也没有白费功夫。
握紧了手心,温颜若最后一丝犹豫也被抹去,她要听那个男人的话,杀了叶常青。
只有叶常青消失了,她的秘密也才会消失。
陆老太太同意她嫁进陆家了,叶弯弯也死了,她的秘密保住了,接下来她只要哄好了浅墨,那么她盼了那么多年的婚礼也就不远了。
“陆奶奶好。”温颜若假装自己没听到陆老太太那番话,柔弱的开口打招呼。
陆老太太看着她朝自己行礼,眉头微微的一拧,可只是一瞬,就笑着说道,“颜若,你可回来了,你快来看看浅墨,这孩子这几天都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一声也不吭。”
温颜若目光落在陆浅墨身上,面上瞬间挂满了心疼,她走到陆浅墨跟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墨……”
陆老太太见陆浅墨没推开温颜若,说道:“颜若,你在这里照顾浅墨,我前面还有些事情要忙,先走了。”
老太太说完,带着佣人走了。
眨眼,便只剩下了陆浅墨和温颜若两人。
温颜若紧张的看着陆浅墨,泪水啪啪的掉,“墨,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一滴泪砸在了陆浅墨的手上,他终于有了反应,可他的反应不是拭去温颜若眼角的泪水,而是将她狠狠地推开,“怎么了?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弯弯死了,你就开心了!”
温颜若被他推了一个踉跄,身体撞在了墙上,有些疼,但这些疼哪里比得上陆浅墨的话来的冲击?
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是不是他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情?
可怎么可能?!
温颜若惊慌的看着陆浅墨,眼底充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