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大黑
苏瑶并没有等到门里的人来开门，因为老太太是真的病得很严重。
她花白的头发乱蓬蓬顶在头上，眼窝深陷，眼神浑浊，面色潮红，微微气喘，在她的床头放着一个痰盂，里面都是吐出来的白黏痰，呈米粒状或黏液柱状，让苏瑶看了有些皱眉。
“你……你是……”床上的人又一次剧烈咳嗽起来，用手紧紧压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副快要厥过去的样子。苏瑶快步上前，从衣领抽出几根银针，在她的大椎、风门、肺俞等穴位快速下针，从脖子里拽了小瓷瓶下来，将那一瓶太岁水倒进了老太太的嘴里。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大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少年炮弹一样撞了进来，伸手就要来抓苏瑶，却被苏楠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奶，奶，你们干什么？别害我奶，我跟你们走还不行吗？把我奶还给我……”一个小姑娘的哭声随后响起，就像是一只小猫在嘤嘤地哭。
苏瑶转头，就看见那黑壮的小子拳打脚踢在苏楠的怀里挣扎着，而另一个小姑娘，被别扭的小天同样拉在怀里扭来扭去想要出来。
“别吵，你奶奶需要休息。”不知是苏瑶的表情太严肃，还是她的声音自带镇定效果，两个暴躁的小家伙当真慢慢收了声。
此刻，老太太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连捂着胸口的手也慢慢垂了下来。渐渐的，随着苏瑶的银针轻轻的捻，提等动作，老太太似乎是睡着了，渐渐的响起了均匀的呼噜声。
“睡……睡着了。”小姑娘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奶……”
苏瑶将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冲着门口努了努嘴。
众人会意，两小松开了手，率先出了门去。
小姑娘也急急忙忙拉了仍不情不愿的大黑的手，扯着他出了屋。
苏瑶没有动那银针，慢慢起身离了床，也轻轻退出了小屋。
“你就是小碗儿？”苏瑶的语气很轻柔，脸上还带着一抹浅笑，看在小碗的眼中，很亲切，很温暖。
“你们干嘛？有事情找我，任打任骂，别欺负小碗儿。”大黑像是受惊的小牛犊一样，将小丫头拉到了自己身后，挡在了苏瑶的面前。
“嘁！”小天冷哼了声，十分不屑这傻大个儿的无知：“我姐要是想对付你，干嘛还劳心劳力治你家奶的病。蠢！”
“你！”大黑气得将拳头都捏了起来，上前就要跟小天打架，却被身后的小姑娘拉住了手：“姐姐，谢谢你救了我奶奶。不过，我家里没钱，付不起你诊费的。这是我大黑哥刚刚从黑市捡来的几个梨子，都给你吧。”
小姑娘的手上拿着两个烂梨子，烂黑的地方都快有一大半了，可还是被她小心的捧在手里。
苏瑶看着小姑娘那张清秀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姐姐不要你的报酬。只是来跟你和你大黑哥哥问几个问题的。”
“啊？”小姑娘转头看向了大黑，有些奇怪，又有些担心。转头就对着苏瑶道：“漂亮姐姐，大黑哥哥是个好人，他就是脾气坏，但心眼好，他要是有哪里得罪了你们，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说着，小丫头就冲着苏瑶鞠躬，嘴里还说着“对不起。”
苏瑶无奈地笑笑，拉住了那孩子：“我知道这是误会，所以才要来说清楚。”
随后苏瑶转向了仍然有些愤愤不平的大黑：“首先，我不知道你从哪儿知道是我们抢了这位小碗儿家的房子。但我可以告诉你，那房子是小天的爸爸从房管局那里花了大价钱买过来的，手续都是齐全的。如果之前有什么纠纷，他们也是不知情的，所以，你找人去打我弟弟，那就是不对的。更何况，你们还比他们大了那么多，最后还动用了凶器。第二，你们不讲江湖道义，之前还曾经是兄弟，就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就翻脸不认人，以后你还怎么在兄弟们面前当大哥。不讲义气没有规矩，以后怎么能成大器？第三，刚才的情况下，不看清楚就乱喊乱叫想要动手来打人，万一你碰了我，我正在给老奶奶做治疗，你这一来，万一我下错了针，把人扎坏了，你能付得了责任吗？莽撞不理智，不会动脑子，只会蛮干，还这么蠢，很容易被人利用。而你还带着那么多的小弟，你想没想过，就是因为你的一个错误，很有可能决定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运，万一全军覆没了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大黑从没想过自己做的事情居然还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些话，登时有些愣住了。
“我……”
“你，就是你，现在你手底下那么多跟着你讨生活的孩子，难道你就没想过，他们听你的，就是信任你，相信你能带着他们活下去，找到一个光明的未来，要不然他们跟着你，听你的话是为了什么？”
大黑有点傻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子高，力气大，还跑得快，所以大家才会跟着他讨口饭吃。
苏瑶却是在刚才突然就记起了这个大个子少年，第一次是他们跟着青山爷爷到黑市买东西的时候，那一次他们碰上了纠察队，当时就是这个大个子第一个冲进了黑市。
那些正做买卖的人正是看到他们一群孩子跑过来才会如鸟兽散去，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当时也是坐着大红牛迅速撤离的。现在想起来，当时这娃还瞪了他们一眼，要不是苏瑶的脑袋好使，还真认不出这个家伙。
后来苏瑶跟罗曜军也去过几次黑市倒腾东西，那时候也陆续又看见几次，他带着一群孩子在黑市里帮人背东西拉货，那时候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这孩子倒是个能领头的，好像在那群孩子里很有威望的样子。
想想也能猜到，各村镇山区偷偷来卖货的人和需要购置各种物资的人都要躲着纠察队，又要躲着红小兵，派出所还有专门抓投机倒把的人也在随时准备突袭他们。这群孩子也就是靠着帮买家和卖家牵线，背货赚钱，也会在黑市口给做生意的放个风，盯个梢啥的，借此混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