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五章一坛泡菜
柳家今天很热闹，平常难得回家的竟然赶一块全都回来了，就连柳司令今天都难得赶饭点儿到了家。
柳琦妈很高兴，可是看看厨房里不多的几个菜，又有些发愁。
“你说你们几个要不就成天不着家，要么就凑堆儿一起回来，回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家里什么准备都没有。平常就我和琦琦俩人在家，菜都买得少，要不，琦琦你去食堂买几个菜回来吧。”
柳琦脆生生应了声，却被柳林拦了下来。
“买什么，平时吃食堂还不够，回家还要让我们吃食堂，你这老婆子可别再折腾了。咱一家人不讲究这个，我看这菜就挺好嘛，想当年能有口泡菜吃，都当过年了。一家人能好好凑一块吃顿饭比啥都强。”
一边儿的柳塬突然拍了下脑袋：“哎呀，爸要不提泡菜我都忘了这码事儿了。苏三虎他妈今天非要送一坛泡菜给我，我给放后备箱了，差点就忘了。”
说着，起身就往外跑，不多会儿就把那个大黑坛子抱了进来。
“你这孩子，人家送你就收啊，你可真实诚。”柳琦妈无语的看着自家儿子，还是拿了干净碗筷，上前将坛子盖儿打开了。
“嗯，这味儿闻着就像那么回事，快，给我拿过来，让我解解馋。”柳林是川省人，最得意的就是这一口。闻着这麻辣酸香的味道，顿时觉得胃口大开。
柳琦妈嫌弃的拍拍丈夫的手：“当了大领导了，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
柳林哈哈大笑：“改不了喽！再说，就我这毛病，怎么也比隔壁那老倔驴喜欢吃臭豆腐强吧。”
几个孩子都偷偷笑，看着自己家爹妈那和谐的样子，柳琦不禁心生羡慕。他爸就是个粗人，但这一辈子对他妈一心一意的，不管是当年困难的时候，还是现在发达了，都对他妈一如既往的好，柳琦不禁想到了自己，不知道她这辈子的归宿会在哪里。
筷子放进了嘴里，却只是一嘴的苦涩。苏瑶说得对，她就是被执念所累，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安生了……
“这味道……”一家子都安静了下来，看着突然抱着碗冷了脸的柳林。
柳琦妈有些不安，放下了筷子道：“老头子，你这是咋了？这泡菜……咋了？”
柳塬也懵了，他爹刚才还好好儿的，怎么吃了一筷子泡菜竟连脸色都变了。难道说，这泡菜有毒？不该啊……
柳肃则直接得多，猛地起身，过来就要将泡菜坛子端走，被柳林一把按住了。
“我……没事，只是这味道，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
记忆里，那个总是温柔的喊自己桃蛋的女人总是偷偷给自己留一碗泡菜，在那个严苛的，没有温度的家里，那一碗泡菜包含了太多的感情，太多沉重的回忆，让柳林只觉得心沉沉的，发苦又发酸。
“老头子，你这是，咋了？”
柳琦妈很担心自己老伴儿，别看柳林现在功成名就当上了大官，年轻时受的苦可是太多了。混乱年代初期他也是受过大罪的，后来全靠着在边境挣命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就他身上的老伤和身体里没有取出的弹片都够让人担心了。
柳林摇了摇头，心里酸酸涩涩的，勉强吃了饭，就抱着泡菜坛子进了书房。
“你这臭小子，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柳肃黑着一张脸扯了柳塬到院子里盘问。
柳塬一脸都是大写的懵逼：“我哪儿知道，就战友的妈给的这东西，我闻着真香，一口都没敢动，全被老爷子包圆了，他还拿……”
“谁跟你说这个了？你那战友，什么情况？”柳肃是特殊部队的头儿，一贯看问题都会往复杂化。
柳塬从懵逼状态猛地转为愤怒，一把推开了自家大哥：“柳肃你特么别把你那套阴谋诡计往家里带，老子告儿你，那是老子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生死弟兄，现在人还躺医院呢，全身上下就特么剩了一对眼珠子能动，特么的他是被老子连累的你知道吗？要不是老子被那破毒害的先回了帝都，现在躺那儿的就是老子了！你特么要是再敢侮辱他，老子跟你没完！”
柳塬就像是一只发疯的狮子，双眼血红。
柳肃想伸手拍拍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对不起，我不是……”
柳塬突然一拳砸在了树干上：“老子怎么就这么衰，他才二十三岁，老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调皮捣蛋，给我们班长裤子里塞仙人球呢，他还那么年轻……”
柳塬突然说不下去了，手徒劳的在空中挥了挥：“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还没娶媳妇……他……”
柳肃长长的吸了口气，走过去将弟弟的头抱在了自己怀里。
柳塬的感受他当然明白，作为特殊部队的军官，生离死别他见得更多。每一次任务的完成，一个个染血的勋章背后，有多少的痛彻心扉，又有多少的肝肠寸断。
那些前一刻还在一个锅里搅勺子的他，那些前一晚还在手电微弱的光线下拿着孩子照片显摆的他，还有行军路上也不忘给她偷偷摘一朵小花做成标本的他……
他不敢面对他们的妻儿老母，不敢面对那一张张痛苦绝望的脸。
那么多年轻的生命早早的离开，每一个都是有血有肉的个体，是他一个个的把他们从地方上弄到自己手里，也是他一个个把他们带到了死亡的结局。
他也会彷徨，会痛苦，会怀疑，可是他不能后退，也不敢后退。因为肩上和头顶沉甸甸的红在提醒他，这是责任，是担当，是一个军人永远也不能被压垮的脊梁。
他不能给弟弟没用的承诺和安慰，只能轻轻拍拍他的背：“早点儿睡，明天我跟你一块去看他。”
“嗯。”柳塬在自家哥哥的怀里低低应了声，半晌推开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把脸：“你去看看爸吧，我去打电话，有几样药材还得找人帮帮忙。”
“好。”柳肃看着自家弟弟快步离开的背影，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眼睛落在楼上亮着灯的那个窗户，整理了下心情，快步走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