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天更比一天贱
难道是尉迟翊刚回来,这熟悉的安心感觉亦回来了,我一时间没忍住,鬼迷了心窍?我不愿深想这其中的缘由,只是勉力定了定身形,脚步微微往前走了两步,后背离开了坚实的门板。我正准备收拾收拾睡觉,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带着点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师妹,晚安。”
我刚安定下来的情绪被他这么猛地一出声,见鬼了似的就回头看。隔着门板,我仿佛看见了尉迟翊那张笑的像是狐狸一样的脸,有多么的意味深长,多么的风华绝代,多么的......臭不要脸。
我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盯着那成功的阻挡了我看见尉迟翊的那个门板,良久终于回过神,平复了下扭曲的表情,觉得我今晚实在是太冲动了,就不该中了他的美人计,没头没脑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真真是言多必失。但是,让我后悔的只是因为想到了尉迟翊那意味深长的表情,稍微动动脑子就该知道他笑的有多暧昧,那句话却是真的。
毕竟有他在的时候,我跟在后面跑跑腿就行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山下的人还有这样的一面,表面上光鲜亮丽的豪宅,吃穿不愁,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而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青楼女子,居然也能扯出一大段事情来。我一点也不喜欢山下,比起他们,我宁愿整天面对着三师弟那个傻蛋。入睡前的那一会儿,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等处理完了这件事,我们就上山,再也不想下山来,管别人的闲事了,真的是好麻烦。
带着这样纠结的心情,可想而知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下眼皮黑的有多彻底。我对着镜子里面容憔悴的自己,觉得那么多年在樟翠山上养的白白胖胖的心理素质算是白费了。我不喜欢用什么香粉,为了此事五师妹没少嘲笑过我,诚然,不是我不爱用,只是我不会用。五师妹爱俏,我记得,她总爱偷偷溜下山去买些首饰回来,戴在发上叮当叮当的响,好看的不得了。但是师父吩咐我带着三师弟,我只能将扑粉的时间全都用在了烤鸡或者烤乳鸽身上了。此时看着现在我的模样,我还真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让五师妹教教我怎么用了。
就这么憔悴着出了门,一开房门,还没待转身关上,就听见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声,也开了。我诧异的回头,盯着笑吟吟也正在关门的尉迟翊。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偏头冲我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师妹,好巧啊!”
我面无表情的点头,“好巧。”
无意与他多费口舌,我关了门就想下楼吃点东西,他却不依不饶的跟过来,爪子自来熟的攀上我右肩,视线里是浓浓的关切,“师妹,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我:“......”
我是真没想好怎么跟他说,我要是说是,他肯定会说什么啊呀师妹你是因为没有我的陪伴失眠了吗云云,我要是说不是,他更会得寸进尺的说什么师妹别把我当外人有什么就告诉我吧毕竟我们一夜夫妻......想不下去了。
我算是琢磨透了尉迟翊的秉性,此刻明智的选择什么都不说,结果我又低估了他的德性,他居然恬不知耻道,“看来师妹这几天奔波劳累,我有消除疲劳的药膏,今天晚上师妹便到我房里来取,如何?”
我:“......”
呵呵哒,师兄你在牢里待这么久真是越发的不要脸了啊!去你房间还能是单纯的“取药”吗?!我心里腹诽他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天更比一天贱,面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果断推开他惺惺作态的手,很正经,很严肃的道,“师兄,不用了,我们还是快点查案子,我想回神医谷了。”
闻言,尉迟翊长眉皱了皱,似乎不满意我转移话题,一双桃花眼里似乎浸满了委屈,我看都懒得看一眼,匆匆扒完了粥,准备再去一趟添香楼。当然吃粥的过程也不怎么愉快,不过不是因为尉迟翊,而是因为中途客栈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陆子煦。他还是很温和的样子,眼角眉梢都带着亲民的天朝好县衙形象。我扒粥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的和尉迟翊对视一眼,陆子煦却丝毫不觉得不妥,只是垂下眼温和道,“在下也要去一趟添香楼,路过二位的客栈,可否一起?”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我们要去添香楼的,但是我知道,他再怎么温文尔雅,再怎么风度翩翩,用了“在下”二字自称,我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拒绝的。于是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陆子煦的话并不多,更多的时候他都只是安安静静的走在一边,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温暖微笑,这一点,和宋晋学异常的像。
不是我总想起宋晋学,是他身上的某种气质,很像宋晋学,让我不得不想起来,原来世上有一种男子,真的是可以清润如谪仙的,不似尉迟翊的无耻耍贱,不似四师弟的面部瘫痪,而是夹杂在中间的这种,让人很容易亲近的人。但是,我告诉自己,他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县衙的位子,心里肯定不像表面这么干净温暖。
我水性不怎么好,就不往更深的水里扑腾了,所以我一路很明智的也选择沉默,令我意外的是,尉迟翊也没怎么说话,如此一来,倒真成了相对无言了。
添香楼的宝娘似乎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看见我和尉迟翊时脸色差得什么似的,但是她更知道陆子煦是什么人物,所以并未多言就让我们进了月吟的房间。还会跟我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没什么改变,只是梳妆台上的灰更厚了。我昨天就告诉了尉迟翊月吟最后的那几天没什么心思上妆,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是受了某种打击,尉迟翊因而多留意了一下她的脂粉盒子,和陆子煦两人在放眼打量月吟的闺房。
宝娘在一边絮絮叨叨,道,“月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没了之前的那几天,都不接客了......”
听到这里,我没忍住,反问她,“她接不接客都是她自己定的吗?”
对于我的插嘴,宝娘明显有些不悦,我不知道这不悦是对于我欺骗她我是九华门的弟子,还是对于我打断她话的不礼貌,又或者是两者都有,总之她只是白了我一眼,语气很生硬,“人家是花魁,名符其实的,不像有些人......”
我:“......”
她最后那两句话有些刻意,我果断的选择闭嘴,假装四处看风景。只是听了我们的对话,陆子煦回头,对着宝娘温和一笑,声音轻轻,“月吟姑娘几时入添香楼的?”
宝娘似乎是仔细的想了想,才迟疑着道,“跟她一批送来的姑娘很多......她也不过在这楼里待了有四五年了。”
听到这个答案,陆子煦微微一哂,“确定吗?”
宝娘这回却迟疑的比较久了,顿了好一会儿,声音才响起,“......应该没错,她容貌最出挑,我记得最清楚......”说道这里,她的声音逐渐大起来了,似是很确定了,带着笃定,“没错,就是四五年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四年前花魁大选,她夺冠。”
她说完这句话,假装四处看风景的我终于扯回了神游的思绪。我想起那天在楼阁上,我匆匆一瞥的那位花魁月吟。她除了身上这独特的香味,应该也是有一技之长的吧?这么好一个女子,怎么就沦落风尘了?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她身上的芳华露,于是正打算开口问,却见尉迟翊比我快一步,他站在桌边,似乎正在沉思,因为他沉思的时候,眉毛是皱的。
他道,“月吟是来的时候身上就有异香了吗?”
这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如果是来的时候就有异香,那我们就得打探到她没进添香楼的时候,看看这是谁送她的有毒的芳华露;如果是来了之后才有异香,那我们的着重点就在她的常客上了。
宝娘道,“来的时候就有了,就是因为她身上的香味,奇得很,她又练就伞上舞,便得了花魁之位。”
我微微有些诧异,伞上舞是什么鬼?从来没听过啊,但是好像很高大上的样子?“什么是伞上舞?”
我这句话又惹了宝娘的不待见了,她撇撇嘴,十分不高兴的样子,“就是在伞上跳舞,腰上系了绳子,顶头绑在房梁上,细细的看不见,只觉得她是在做伞上舞。”
我的娘!不得不说世界真奇妙,这种奇形怪状的鬼都有!难道是我《武林周刊》看的太少的缘故吗?!
尉迟翊偏过头,随手拿了桌上一只步摇把玩,绕有兴趣的问,“你们谁教她的伞上舞?”
“添香楼是小本生意,哪里会这些,”宝娘皱眉,语气有些不耐,“她说是她娘教的,我便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