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吴丝蜀桐张高秋,教主为何冷冰冰
那张帅绝人寰,被万千花痴少女,封为男神大人的脸,那张,和南箜郢,一模一样的,脸!
我想也没想就往大门冲去,郁九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哭腔,“诸葛姐……”
小丫头一遇见大事,就呆成这个样子,真是没出息。我现在根本没心思管他,我心里满满想着的都是,如果那张脸,和尉迟翊碰见……
画面太美,我真的不太敢想象。
我推开虚掩着的门,入目还是杏花满院,只是不过短短一夜,这树上的杏花好像都约好了似的,不约而同的飘零而下。
满是杏花瓣的小院里,空无一人。刚才明明进来了那么多人,现在这是怎么个情况?这院子里好像就我一人似的,微风吹过,一丝别人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我心底莫名有点慌。踏下阶梯,我挪着我身残志坚的脚,慢吞吞踱步到一个个小房间门口,声音轻轻的唤,“尉迟翊?”
这间没人,我走到下一间,继续唤,“四师弟?”
“七师弟?”没人。
“……郁珂?”还是没人。
我脚步停在一间房门前。落了绣的锁,上面还有一些灰尘,但是若是仔细看了,能发现铁锁上有指尖拂过的痕迹。我知道这肯定不是尉迟翊他们拂过的,因为,这间屋子,我记得清清楚楚,是璃杏的。
这上面的痕迹,还是我拂过的。连挂锁都这么装模作样,是我的风范。那个名叫璃杏的女子,后院里的小道尽头,是她的墓。墓上没有名字,但是我猜,做这个墓的主人,一定跟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直觉这间平平无奇的房子里,似乎有人。我并没有听到任何细微的呼吸声,但是我就是觉得,这里有人。
不多思索,我推开门。木门本就老旧,在我的推动下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难听。我一只脚才踏进去一步,身子便顿在了那里。
书桌前站着一个男人。背影挺拔俊秀,听到我推门发出的粗鲁的声响,男人回头,桃花眼里似是覆着一层水光,波光潋滟,却又风姿万千。
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温柔一笑,“阿玖?”
陡然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我惊了一惊,心底微颤,纵使他离我已经够远,但是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这样,就能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教主。”
对面的人是南箜郢,不是尉迟翊。男人在听到我的回答后,颇为无趣的勾勾唇角,“你真无趣,我还以为能骗到你呢,真可惜。”
他此话,就相当于再告诉我,他已经见过尉迟翊了,而且,他知道尉迟翊长得跟他一模一样。一个男人年纪轻轻就是魔教教主,我想他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比如,杀人如麻。
我心底狠狠一揪,面上勉力维持着云淡风轻,“我师兄呢?”
他不答话,只是转身,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长长一卷,像是卷宗之类的东西。我垂下眼,想起之前,我似乎在璃杏的房间里,看见过一副画卷,画的是南箜郢。
难道南箜郢手上拿着的,就是那个?我抬眼去看他,他着一身黑衫,如墨竹般遗世而独立,站在那里,孤傲且骄矜,自有他自己的风姿绰约。
他将卷宗拿在手里,视线转向我,“阿玖。”
我轻咳一声,提醒他,“请叫我诸葛玖。”
他并未生气,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继续温温和和道,“初见时,你看见我,神情惊讶,可是因为你的师兄?”
初见?我略一思索,便想起那时第一次见他,他长得和尉迟翊一模一样,简直惊呆了我的小伙伴,“是。”
他淡淡一笑,偏过头,又去看手中的画卷。他还是没有告诉我尉迟翊在哪儿,这真是让人有点提心吊胆的,想起他纵使毒发却也依旧狠辣,我便有些不安道,“我师兄呢?”
他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又道,“你说这世上,可有真心?”
这问题问的可真是莫名其妙,被问到问题的我也是莫名其妙的,不知他想干什么,我只能模棱两可的答,“约摸是……有的吧。”
他步步紧逼,“何为真心?”
“……两情相悦者,为真心?”
我惴惴不安,不仅仅是因为他这话问的奇怪,更是因为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神非常的源远,带着点幽深的绵长。直觉告诉我,他想起了一个人。
我试探着开口,“若是真心以待你,教主应该可以感受的吧?”
你看这屋子里的陈设,纵使我只区区看了一眼,便知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来的。南箜郢的屋子里有红木桌,这里也有,有青瓷瓶装着的含苞待放的花,这里也有,甚至普普通通没有一丝女儿家气息的木床上,挂着一个锦囊,鸳鸯戏水。
说璃杏不喜欢南箜郢,我都不信。
“如何感受?”他转身,笑着看着我,“我并没有姑娘的好运气,所以,无人真心以待我。”
口胡!!你这样说,璃杏造吗?好好的姑娘都被你糟蹋了!本着女性同胞都该被保护的本能,我不禁提醒他,“璃杏……你觉得她呢?”
他回神,有些反应不过来般的,“谁?”
“璃杏。”
“哦,”他垂下眼,口吻很轻,“何以见得?”
“她喜欢你。”我告诉他这个事实,“你看,这间屋子,你没有觉得很熟悉吗?因为所有的陈设,都是按着你的屋子来的。”
“你喜欢杏花吗?应该是没有感觉的吧?但是你可能从来没有发现,璃杏,这个名字里,其实是含着杏花的,她想你看见杏花就想起她。”
“看见那个香囊了吗?上面绣着的,是鸳鸯戏水。还有你手上拿着的画卷,那上面画的,是你呀。”
我停下来,面前的年轻男人听到这句话,眉间微微有些松动,他举起手中的画卷,语气带着疑问,“你说这个?”
我看着他,点点头。突然的,就有点为璃杏所悲哀。她做了这么多,结果呢?天下武林,魔教坐拥四分。而面前这个坐拥四分武林的男子,身边有一个这样深情的女子以伴,他却毫无知觉。
南箜郢伸手,解开画卷的封口,长手一挥,画卷便稳稳落下来,他翻过来,将那副画面对我,笑容不变,“你说这个,是我吗?”
我望着那副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那副画,根本不是南箜郢。
是一个女子,身形似弱柳扶风,梳着江南女子常梳的小髻,翠拢烟眉,朱唇微阖,眉宇间自有一股淡淡的愁绪。
我没见过这个女子,只觉得她很漂亮,让人一见就想保护的那种漂亮。
“这是……”
“一个故人。”他收起画,“今天是她的祭日。”
我一瞬间就懂了,这是他娘。我对他娘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对璃杏却感兴趣非常,不死心的追问,“璃杏确实画了一幅画,上面是你……”
“璃杏,是她的义女。”南箜郢将画卷微微抬了抬,“她亲手下了鸩心给我,如何以真心?”
我想说,你看过那副画没有,你要是见过,肯定能相信她的。他却已经转身,与我擦肩而过,向外面走去,经过门口时,忽略掉呆掉的郁九,径直出了门。
我身体在他经过我那一刻,微微僵了僵。郁九不知道听了多少,慌慌张张的冲进来,“诸葛姐,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南箜郢才对。
郁九声音有点焦急,“哥……他是魔教教主,性子就是这样的,他不相信任何人,你不要介意。”
她急着为她的哥哥说话,压根不在意什么同母异父根本没有必要亲近的世俗观点。
南箜郢,他不相信任何人,这种性格,应该是跟他生活的环境有关吧?我觉得很为璃杏可惜,同样身为女子,我同情她。我觉得声音有点干涩,却难敌好奇,“为什么?”
这么明显的爱意,他却不相信。
郁九沉默,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却变得,和南箜郢一样绵长,“可能是从小失去娘的原因,又是在魔教教主的培养下,性子就这么冷血了。”
“我爹第一次带我见他的时候,是在无风崖,他想踢碎我爹为我娘立的无字碑,但是因为年龄小,被我爹阻止了。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他的眼神,那么小的人,却有那么恨的眼神。”
“后来我又远远的见过他一次,魔教一夜之间易主,他是新的教主,他坐在主位上,我进不去,只能远远的听见那些教众道,教主万岁。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和我哥哥郁珂,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骨子里留着同样的血,我并没有觉得他像世人所说的那般狠辣。相反,我觉得,我很心疼他,我也能理解,为什么他这么恨,因为是我和我哥哥,抢走了他本来应该有的幸福。”
“你知道吗?”她垂下眼,口吻平淡,却没遮挡住她眼底那抹难过,“我娘,是被我爹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