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晚上看不见,绣不了花。
便等隔日日头最大的时候绣花,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不止是晚上看不见那么简单了,就算是日头最大的时候也看不了什么细致的东西,而绣花又是细活费眼睛,青青眼睛都快看瞎了,也只绣出来一点点。
她以前绣工就不怎么样,只能算是工整,现在绣出来的这一点点就连工整也不如了,简直惨不忍睹。
青青有些泄气。
她原本还想卖绣品攒钱过日,现如今却是连这条路都被堵死了。
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青青整理了下脏衣服,就出门洗衣。
白岸村三面环山,一条小河穿村而过,全村的妇女都喜欢在河边洗衣,她们一边聊着村里新鲜的八卦趣事,一边手上的动作不停,你一句我一句的嬉笑声配着河水湍急的水声,倒也悠闲。
孙老太也带着孙女媛媛来洗衣,媛媛虽然年纪小,只有七岁,但却能吃苦,也帮着孙老太洗衣服,孙老太欣慰得很。
一旁的妇女们都瞧不上孙老太的臭脾气,所以都不跟她们搭腔,无形中将孙老太和媛媛隔阂开。
可青青初次来村子里,除了孙老太这个邻居外,好像也不认得什么人,此刻见岸边那么多妇女挤在一起洗衣,好地方全被占了,只有孙老太旁边还有空位,便拎着脏衣服过去了。
同时觉得一旁是邻居,不问好有些不礼貌,便笑了下,“孙奶奶好。”
孙老太没抬眼,却记得这个声音是新搬来的邻居,上次来给她们家送了糕点,媛媛很喜欢,所以向来懒得搭理人的孙老太冷不丁的‘嗯’了一声。
青青舒了口气。
将脏衣服从篮子里拿出来,就着河水清洗。可青青虽然洗过衣服,却是第一次在河边洗衣,不过搓洗那么两下,衣服就顺着河流飘走了,青青忙起身想追,可这一片水流很快,不一会就不见了踪迹。
就听见不远处其他妇女的议论声,一边瞅着青青,一边讽刺:
“老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洗衣服都能飘走的,瞧这细皮嫩肉就是个不好生养的,没想到连个衣服都不会洗。”
“人家皮肤那么白,以前肯定是娇生惯养的,洗衣服都是用的温水,哪能像咱们这样用冰冷的河水洗衣服,飘走几件都是正常的。”
“被她克死的那个夫家也是可怜,娶来一个媳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就罢了,想着能好好生几个儿子,没想到儿子没生到,反倒把丈夫给克死了。”
“长得勾人有什么用?我回去就得教训教训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别老是往人家门前跑,要是一不小心被克死了,都不知道嘞!”
......
青青第一次有了些后悔,当初用寡妇的身份来这白岸村定居。
但若是不用寡妇的身份让人望而生退,她一个年轻姑娘家,来这里的麻烦事肯定更多,现在还只是闲言碎语和冷嘲热讽,若是不用寡妇身份,估摸着便是各种拉郎配了。
青青有些难过。
突然觉得这种乡下生活,也不似她原本想象的那般美好。可她又能去哪呢?不管如何,在这样的世道里,一个女子独自生活在何处都会有这种流言蜚语,是止不住的。
这种时候不在意,反而会成为最佳的选择。
青青埋着头洗衣,耳边突然听到孙老太的声音,“都是些爱乱嚼舌根的东西,不用跟她们一般见识,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
声音很冷漠。
青青抬眼,便见孙老太手上洗衣的动作没听,依旧麻利。青青心里暖了一下,“谢谢孙奶奶。”
那边妇女见青青不说话,便也觉得没了意思,开始聊别的事情,例如村里的那个俊俏郎中。
那个俊俏郎中姓裴,单名一个玉字,才搬来白岸村也没多久,大概是宋娘子搬来的一个月前,只有少数人远远地见了那郎中一眼,一身白衣背着一个药箱,风光霁月,美得跟年画上的神仙似的。
他买了一处院落后,就整日呆在里面,足不出户,很多年轻的小姑娘守在外面想来一场邂逅,都没机会。
可最近那个郎中却是开始出门了,每日早出晚归。
“我城里有个亲戚,这个郎中长得俊俏,在城里也得很多姑娘的欢心,所以消息很多,据说他现在是在永安医馆当坐诊大夫,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小姑娘找各种理由上门去看病呢!”
“每日一大早就进城去坐诊了,晚上才能回来。”
“听着也怪辛苦的,但是当坐诊大夫,每月赚得银钱应该也不少吧?”
“那何止不少!一年赚得都够在咱们村再多盖一个院子咯!”
“这么能干?你瞅瞅,我家春娇咋样?”
“你家春娇?切,长得五大三粗,都有那裴郎中两个胖了,裴郎中能看得上?”
......
青青因为离得近,那几个妇女聊天的声音又大,所以听了几句,等她将衣服洗得差不多后,就收拾着打算走了。
却突然听见一阵惊呼声。
只见河水中央,一个小女孩正在奋力挣扎着,一边哭喊一边不断往下沉呛着水。
正是刚才还在一旁洗衣服累了,就去玩水的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