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时限已过,再见到它恐怕就是四人逃走的信号了。
从板房扑来的黑雾被黄布一道红光挡在外面,满楼的铃声混乱作响。
“该死的,被摆了一道。”骆安扔下激光喷枪。
他们只知道居民楼里有阴气,挖出尸体后就想当然的认为阴气源头是3002屋的女尸,可是他们忽略了。
阿兰被活埋前,听到了自己孩子的声音。
钟姿晗因为通灵,体内的磁场几乎与阴气相同,所以她再次被同化,听到了阿兰死前经历的又一场噩梦。
阿兰的丈夫杀死自己的妻子后藏尸家中,他将还没死的妻子活埋地下。
阿兰在砖面下听见丈夫和孩子的对话,浑身还剧痛的她听见丈夫最后的怒吼。接着,一锤清晰的巨响砸在阿兰脸前的瓷砖上。
孩子不哭了,她的孩子,那个和丈夫辛苦治病,三年才得到的宝贝,就在自己的面前,被一声声巨响砸到没有了声音。
锤子咚咚落下,每一下都砸在瓷砖上,砸在瓷砖下阿兰血肉模糊的脸上。
她甚至感觉到孩子温热的血在砖面铺开,就像自己的鲜血在瓷砖下的沙土里一点点蔓延。
锤子声终于停下了。
丈夫喘着粗气,拖着孩子的尸体离开了屋子。
鲜血顺着楼梯淌下,淌过每一户空荡荡的房门口。
所有人都搬走了,本来阿兰家也可以在市里买一栋很好的房子,可是为了怀孕为了要孩子,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存款了。
阿兰的丈夫在楼前的空地挖了一个洞,将孩子头朝下扔进了洞里。
做完这一切,这个男人擦干净血迹,什么也不带走的离开了这个家。
他走了,留下地板下痛苦的母亲日日思念家外的孩子,留下幼小的孩子每日苦苦的凝望着看不到的母亲。
“叮铃——叮铃——”铃声剧烈的波动。
“妈——妈——”扭曲的刺耳的尖叫声在风中鼓荡。
“符咒撑不到半个小时了。”贺印着急的看着窗外乌云聚在屋顶,越来越重的寒气从头顶灌下。
浓重的黑气碰到黄布就泛起闪电一般的红光。
“啪!啪!!!”一声声清脆的爆裂声。
“什么声音?”骆安四下打量,贺印皱眉,“金铃碎了。”
楼外的铃声变作啪啪的爆裂响,风声呼号的灌进居民楼。
“撑不住了,撤吧!!!”骆安在风中吼着。
kik收回了小鬼,再晚一步只怕就被屋外的阴气吞噬了。
“这只是个孩子。”钟姿晗勉强站起身,“如果我能继续通灵,也许可以……”
“你别忘了这孩子是怎么死的!”骆安大喊,“你已经经历了两次,受不起第三次!”
“可是如果我们就这么离开,这里再没有人能接近了!”钟姿晗扯下骆安的蛇骨手链,丢掉贺印的符咒,摘下左耳的耳钉。
没有了护身的磁场,钟姿晗的身体彻底与阴气同化。
“晗姐!!!”kik的呼喊最后在耳边响起。
下一秒,钟姿晗仿佛漂浮在半空,一双巨大的血淋淋的眼睛正悬在面前!!!
“妈妈……妈妈……”那双眼睛死死的瞪着钟姿晗,风中传来的声音刺耳的呼啸。
“为什么杀人!”钟姿晗迎风大喊。
“妈妈——妈妈——”那双眼睛飞向钟姿晗,四周的浓雾包围了她,让她窒息。
“为什么掐别人的妈妈,为什么吓别的小孩!!!”
风中似乎传来了哭声,仔细去听又像是风的呼啸。
“不要杀人!我带你去见妈妈!”钟姿晗的喉咙被浓雾堵塞,她涨红的脸因供血不足慢慢浮上青紫色。
一道巨大的力量突然扑上面前,钟姿晗只觉喉咙一紧,那双血红的眼睛顿时射杀出森冷的寒意。
“姿晗!!!”一个熟悉的声音,钟姿晗觉得一股暖流从头流到脚底,瞬间喉咙松开,她又能呼吸!
睁开眼,骆安的脸出现在眼前。
失去了一贯的邪笑,他英朗的眉目下满是焦急。
钟姿晗大口呼吸着空气,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来到了新搭的板房。
满屋符咒和四鬼镇守姑且能坚持一小会。
钟姿晗坐起身,贺印仔细观察她的状态后也松一口气,“你胆子也太大了。”
kik应该吓哭了,眼角是花了的眼妆。“晗姐,你快吓死我了。”
钟姿晗劫后余生,骆安适时的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你怎么能随便做这种事?”
“他只是个孩子。”钟姿晗不死心。
贺印只能泼她冷水,“他是个死了二十多年满含怨气的孩子,你觉得你能跟他沟通吗?”
钟姿晗沉默,半晌她站起来,“可他也是一个和妈妈分开二十几年的孩子。”
这简直是过分的执着,可是这次,三人都没说什么。
包围在钟姿晗身边的浓重的阴郁气息让他们不能开口,kik无措的看看其他二人,贺印低头不语,骆安只看着钟姿晗,眼底的神色让人无法捉摸。
板房外已经狂风呼号,也许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一场骤然出现的暴风,可是屋里的四人都知道,这场风暴很难雨过天晴。
风暴的中心,那栋三层居民楼。
金铃都已破碎,楼四周的荒草被黑墨般的风暴连根卷起像凭空的恶魔的手在风暴里肆虐的舞动。楼顶画满符咒的黄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浓雾靠近的地方闪动着明亮的红色闪电,只是那光芒渐渐被黑雾吞噬,越来越弱了。
空气中除了风声还有刺耳的嗡鸣声,从板房涌出的黑气缓缓向居民楼靠近。
“过了今晚,这对母女将再无人能抗衡了。”贺印抬手看看手表,距离凌晨,还有三个小时。
四人安静的坐在新板房里,彼此沉默不语。
骆安低头摆弄着手腕上的佛骨手链,感受到房间里略微复杂的气氛。
钟姿晗舍弃性命通灵的做法在其他三人看来,有点超过工作需要。
他们四人之所以聚集在此,大家的目的只为了一样东西,就是陈先生开出的丰厚的报酬。
除妖师,这种本来就极度危险的工作,没人会真为了拯救苍生这种虚名而舍身犯险。
骆安,贺印包括kik,他们不理解钟姿晗的执念的同时,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想一件事,要不要就此收手。
俗话讲不该挣的钱不能碰。
外面如此气势汹汹的怨气,哪怕四人舍身拼尽所有能力,也不敢打包票说可以完全解决。
道高一尺,还有魔高一丈。
距离零点越来越近。
贺印抬起手看表,“十点四十五。”
难道真的要在板房里,一直等到天明?
出人意料,最先站起来的居然是kik!
“眼下也逃不掉,不如拼死一搏,成与不成过了今晚才知道。”kik浓郁的黑色眼影下,一双杏仁般的眼眸闪闪发亮。“这间房子也快撑不住了,如果外面的东西盯上我们,有可能轻松的全身而退吗?”
贺印赞同她的话,“一旦阴气强大,这周围都会被吞噬,我们想逃也会费些功夫。不如现在拖延,等到零时月亮出现,再逃不迟。”
钟姿晗本来就没打算放弃,动员不费功夫。只是骆安,他对舍身犯险实在提不起兴趣,最终只得贺印冷冷一瞥,“怕的人可以现在离开,陈先生那我不会说一个字。”
要说这两个人打第一次见面就彼此看不顺眼,钟姿晗已经领教了。
骆安听到贺印的话,眉毛轻轻一挑,唇边的笑意更浓。“激将法?你还真是幼稚。”贺印一愣,眉目里立刻露出不满。
骆安带着笑意站起身,拍了拍kik的头,“小丫头都带头了,没道理这时候认怂。”
四人意见终于达成一致。
屋外,狂风大作。
四人正在商议如何冲出板房,阻断那对母子的怨气相聚时。kik胸口的草人跳起来了。
“他们来了!”kik大惊失色。
浓重的黑雾打着让人心惊的漩涡向板房靠近。
板房的每一丝缝隙透进寒意,室温瞬间下降。
孩子的怨魂因为居民楼的黄布符咒无法完全靠近母亲,他终于打算暂时转移目标,这间方圆数里唯一充满异磁场的板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kik的镇宅四鬼迎了上去,钟姿晗凭借着独特的阴阳眼,观赏了一场鬼混大战。
四小鬼飞速迎上暴风风眼,钟姿晗看到风眼中那双瞠目滴血的眼睛。
暴风肆虐,无数席卷而入的荒草像无数双手缠上小鬼,它们柔软纤细的根茎幽魂般缠上小鬼的手臂和脖颈。
“嘎——嘎——”风里传来尖细的嗡鸣,那是小鬼们凄惨的喊叫。
贺印给众人开了阴眼,kik一早用血引出苹果,她从腰间的一瓶玻璃罐里倒出两滴粘稠的墨绿色液体,涂在草人的头部。
众人看到苹果的脸登时变成黑青色,小鬼的神情也变了,用瞠目獠牙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苹果穿过板房门飞向暴风眼,屋里四人趴在窗户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的背影,期待能看到一丝转机。
不负众望,苹果呲着牙飞到四小鬼身边,用尖利的牙咬开缠身的荒草。
四小鬼脱身后飞快飞回kik身边。只有暴风眼中的苹果,*的小身子一个筋斗翻进风眼冲向血眼睛。
就像可口的食物飞扑向自己,血眼睛露出狰狞的贪婪的神色。
苹果黑青的小脸严肃认真,它穿过重重飞舞的荒草,直直趴在了巨眼上。
“滋——”刺耳的仿佛利器刮在冰面的声音,众人看到苹果所趴在的地方,巨眼的瞳仁上蔓延起无数条墨绿色的黑线,像强酸腐蚀般,墨绿色的线弥散在整个瞳仁,巨眼痛苦的扭曲,发出的惨叫几乎震破耳膜!
“这是蛊?”
骆安大吃一惊,只听说巫蛊可以下在人身上,从没见过鬼也能中蛊的。
kik带着一丝得意的神色,伴随着也有一点无奈。“这是身为蛊蛹唯一的一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