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言诺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花园中站了多久,只是,当秦蔻儿都已经走到面前了,他才恍若惊闻的缓过神来。
“你这好好的在这站着干什么呢?”
秦蔻儿站在君言诺的面前,如果一朵摇曳在风中的白茶花一样,那么淡雅,却又那么从容的对他微笑。
君言诺静静的看着秦蔻儿,思绪似乎如同一条弯弯的小河一样,流淌过这些年走过的每一个角落。
其中有自己的期待,也有自己的梦想,更有秦蔻儿如水的目光。
可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水月镜花,终于有一天,他们还是走到了人生的分叉口路,而她向左,他向右。
想到这个,君言诺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秦蔻儿看着君言诺那个有些苦涩,又有些空洞的笑容,不由得微微一叹。
转过身,扶着身边的围栏,秦蔻儿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摆动。
“你已经知道我怀孕的事了?”
君言诺看着秦蔻儿的背影,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淡淡的笑着说道:“有铃儿在的地方,好像很难有秘密!”
秦蔻儿没忍住,又轻叹了口气:“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实在没想到王妃竟然能从我的动作里看出这件事!看来,我还是太过粗心大意了!”
“我早和你说过,宫里生活诡谲莫测。人人心里都住着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你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的!”
秦蔻儿点点头,“是啊!别说舒灵曦那么聪慧灵巧,在这皇城当中可能连旁边的蚂蚁都会绊你个跟头!”
君言诺听秦蔻儿这样说,忍不住噗嗤就笑了,转过头看着她,柔声说道:“你这就是有点杯弓蛇影了!哪里有那么夸张?!”
秦蔻儿也跟着笑了,“这可真是说不准的事!我瞧着,这京城里的人瞅着咱们都和看笨蛋差不多了!”
君言诺笑着摇头:“他们瞅着咱们像笨蛋,我瞅着他们也不见得有多聪明!来,过来,我给你诊诊脉!”
两句玩笑话将秦蔻儿和君言诺之间本来有些似有若无的隔阂轻轻的打散了,君言诺拉着秦蔻儿的手坐在一旁,小心的给她诊脉。
秦蔻儿这次倒是非常乖巧,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君言诺。
把了一会之后,君言诺才轻轻的将自己的手缩回来。
“怎么样?孩子没有什么问题吧?”
这还是秦蔻儿怀孕以来第一次被人诊脉,不自觉的就先问了出来。
“脉象很稳!你的身体也还算是不错,孩子没什么,长的很好。脉象强劲。只不过,你少时练功留下了湿寒的毛病,回头我给你抓两服药调理一下,免得孩子受到影响!”
秦蔻儿点点头,然后又不自觉的摸了一下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
以往的时候,秦蔻儿都努力的掩饰自己的这个动作,但是现在既然大家都已经发现了,那她也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
反正也已经怀孕了,难道他们还能再联合起来讨伐一个孕妇不成?
君言诺看着秦蔻儿这个动作,心里依旧泛起苦涩,但是脸上却越发的闲的从容淡定。
“你这身体现在已经开始慢慢的有了身形,在宫里走动,怕是还要多加小心留意的好!”
秦蔻儿点点头,然后才微笑着说道:“皇上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而且后宫里最有权势的两位娘娘也已经都不在了,剩下的就算是想要找我的麻烦,怕是也不会轻易开口,情况会好很多的!”
君言诺明了的点点头,“这样就好!现在事情也已经办的差不多了,等风波过去之后,你就让蓝麟雪找皇上,赶紧把婚事办了是正经!”
“我正是来找你说婚事的事!”
君言诺一愣,“婚事?皇上不是说让你们一个月后成亲吗?难道提前了?”
秦蔻儿摇摇头,“没有!但是我想提前!:”
君言诺立时有些揶揄的看着秦蔻儿,“我说阁主,咱们就算是江湖人士,这有些事也是要矜持一下的!”
秦蔻儿立时明白,君言诺这是在逗弄自己,但是她却没有笑,而是很认真的说道:“你们男人的想法就总是这么简单直接。蓝麟雪就是再好,我也没有想嫁他想疯了的意思。我是想借着成亲的事将胡天庸背后的势力彻底拔出来!”
君言诺这一次倒是完全没想到,他微微蹙起眉头紧紧盯着秦蔻儿小声问道:“你想怎么做?”
秦蔻儿身体倾斜,靠近君言诺轻声说道:“我想逼着蓝修远在我大婚的时候起兵谋逆!”
君言诺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但是他却尽可能表现的很镇定,“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秦蔻儿想了想,然后靠近君言诺说道:“胡天庸将自己剩下的那些北国刺客肯定是要留给蓝修远。而且,他一定会吩咐蓝修远这个时候不但不要去救他,恨不得要踩他一脚,自己上位。所以,蓝修远现在做好的做法就是保存实力,敌不动我不动!将自己掩藏起来。只有他活着,胡家才有可能有翻身的一天。所以,这些人势必要随着蓝修远一起继续潜伏在我们身边。
我的想法是必须要找个理由逼着蓝修远改变策略,让他以为他到了不动不行的时候,而是必须要用尽一切来进行最后一击。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最后的高枕无忧!”
君言诺听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秦蔻儿的具体办法。
“可是咱们怎么才能在这个时候逼着一心想要沉浮下去的蓝修远动起来呢?”
“这一点我已经想好了。从他的身世上做文章!”秦蔻儿想都不想的说道。
“身世?身世有什么文章可以做!”
君言诺依旧疑惑慢慢的看着秦蔻儿。
秦蔻儿冷冷一笑:“身世不但可以做文章,而且可以做大文章,能让咱们一举将胡天庸所有的依靠都彻底打碎。”
秦蔻儿的想法其实是有简单又狠毒:既然蓝伽缘的身世可以是假的,那么蓝修远的身世为什么不可以也是假的?如果让蓝修远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不是蓝善央的孩子,那就算是她什么都不做,蓝修远自己就会主动造反了。
她相信,蓝修远的修行还没有达到金身不败的地步,只要找准了穴位,她还是可以一击而中的。
秦蔻儿的计划很简单,她要找几个宫里的老人,将这件事当成一股风透出去。听到风声的蓝伽缘势必会坐不住凳子,而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一定是胡天庸。
只是,这辈子,蓝修远都别想见到胡天庸。但是见一见胡天庸下面的大总管却还是没问题的。
对付这些人,有时候根本就不用什么手段,不过一顿夹棍下去,这总管肯定是她想让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蓝修远从这些人的嘴里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心里就会慢慢的认定这个方向。
最后,秦蔻儿再给他透漏一些皇上的动态,她就不信蓝修远最后还会沉得住气。
更何况,在他的身边,还有自己的最后一步棋。
想到这些,秦蔻儿的嘴角就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君言诺看着秦蔻儿的表情变化,就知道她肯定已经将所有的细节都想过了,便什么也不说,只是等着秦蔻儿给他最后的安排。
“言诺,你现在去准备我要大婚的东西,记住,过了今天之后就要弄的热闹点。一切都按照真实的去准备。还有,将胡天庸身边最近的那些人的名单给我送过来,而且要将他们所有亲属的名单一起给我拿过来!”
“好!我回头就给你送过来!”
秦蔻儿点点头,然后又想了想的说道:“胡家当年的老佣人咱们找到没有?有没有谁是和他们家关系很密切的?”
君言诺摇了摇头:“这件事咱们早就查过,可是知道的只有一个胡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家里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吗?”
虽然,秦蔻儿对这件事早就心知肚明,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死心。
君言诺想了一下,“当年倒是打听出来有一个侄儿还活着。只是,后来因为比较难查,我就没有太留意!再说不是直系,我也就没跟进。不过,我记得墨魂回来说这个侄儿好像就住在京城!现在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秦蔻儿人立时来了兴致,对君言诺说道:“让墨魂将这个人赶紧给我找回来。然后秘密的藏起来。我留着有用!”
君言诺点点头,“我马上让下面的人去做!墨魂现在离不开!”
秦蔻儿点点头,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胡非凡是不是也和胡家其他人一样被关了起来?”
“对!他是胡家的长子长孙,这样的事情他是跑不了了!”
秦蔻儿点点头,“他这个人心地还是不错的。至少比起他那个爷爷来还是好太多了。还好他的娘早就死了,否则,非得哭死不可!”
君言诺笑着说道:“是啊!满门抄斩的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胡非凡也算是命不好,明明和蓝修远差不多大,却深陷囹圄,马上要上断头台,真是让人难过啊!”
秦蔻儿微微叹口气,然后转头问君言诺:“你说这个我才想起来,我记得这蓝修远和胡非凡两个的生辰好像非常近是不是?”
君言诺点点头,“是!好像就差十多天,也不是半个月!胡非凡生下来的时候是在外面的山庄里,半年后才给抱回来的!说他生下来的那地方风水特别好,特别适合养孩子。”
说到这,君言诺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秦蔻儿的肚子,“要不回头我给你打听打听?咱们也去借那的风水试试!”
秦蔻儿立时就笑了,看着君言诺娇嗔的瞪了一眼,“一天天的就没有个正经!行了,这件事就按照我说的办吧!”
君言诺点点头,然后很秦蔻儿并肩站在一起,遥望着远处喃喃的说道:“不知道今天的朝堂上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
秦蔻儿望着远处,并没有回答。她心里知道,今天胡天庸是在劫难逃,只会更惨,绝对没有最惨。
秦蔻儿的料想是一点都没错,胡天庸就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跪着爬出金銮殿。
蓝善央怒了,在所有朝臣的面前,在天下人的面前,第一次毫无保留,彻彻底底的怒了。
要说陈匡正这个人,工作真是干的细致。不但将胡天庸和徐明这几年作奸犯科的事抖了一个干净,甚至就是两个人的身边做了什么大奸大恶的事都一起抖了出来。
本来徐明还指着踩胡天庸几脚,好让皇上放了他。不但跪地哭喊昨天是被人陷害,而且还将史梦坚的账册拿出来,将江南官场所有的猫腻曝光于天下。
只是,他的想法是在是太简单了,他想踩着胡天庸的脑袋求生路,奈何蓝善央是铁了心的不给他生路。
虽然秦蔻儿还没有把在胡天庸那里找到的关于当年徐明的把柄拿出来,但是蓝善央自己却早就收集了大量的这些年徐明作奸犯科的罪证。
在徐明的面前毫不留情面的一件件的甩在他脸上。
直到徐明在也从地上爬不起来,才被人直接拖了下去。
只是当徐明从殿门中出去的时候,蓝善央才泛着怒火冷冷的说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好戏还在明天!”
徐明是已经听不见什么了,因为这次他是真的晕过去了。但是其他跪在大殿上的人却听的清清楚楚。
每个人心里都开始为自己的命运而发愁了,多少年来的旧账今天都被皇上翻出来了,那么别人还能好吗?
风雨雷电并没有因为徐明的晕倒而结束,反而因为胡天庸的上来而变得更加狂风骤雨。
史梦坚的账本,徐明和蓝伽缘的供词,蒋铭被压上来的胡说八道,再加上在胡府搜出来的鬼神兵符。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需要胡天庸再说什么了!无论他此时说什么,都脱不开谋逆这件事!
蓝修远跪在大堂上,恨不得把脑袋塞到地底下去。他不敢抬起头,也不能抬起头。他怕他只要一抬头就会被朝堂上这些人的目光给淹没。
怎么走到了今天?怎么就走到了今天!
比起蓝修远的即将崩溃,倒是胡天庸还保持了自己的风范!
他白衣布衫、头发散乱的跪在地上,但是严重的坚毅,神情上的淡然自若,让在上面的蓝善央都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人称的起被叫为枭雄。
只可惜今天蓝善央对他所有的这些表现都不会买账,甚至让胡天庸永远想不到的是,今天蓝善央根本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果然,当胡天庸刚刚跪在地上的时候,懒散样便一句话都没说,而是直接让人将他推出去打了二十大板,说这是皇上对逆臣贼子的奖赏。
没有一个人为曾经权势滔天的胡天庸讲情,甚至连一个大声喘气的都没有。
屋子里安静的厉害,但是落在胡天庸身上的板子确是嘁哩喀喳响的干净利落。
等胡天庸再次被拖回来的时候,已经满身是血,根本就不能再张嘴说话了。
蓝修远偷偷的看着曾经风采过人的外公,眼角瞬间就湿润了。
连日来的丧母、外公倾倒已经让他的内心千疮百孔了,现在对于他来说,甚至只需要一根小小的稻草就能将他瞬间压垮。
等看着胡天庸再也爬不起来了,蓝善央便让陈匡正开始,将胡天庸的罪状一条条的罗列出来。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陈匡正的陈词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甚至有几次忍不住,差一点就要跪地哭诉胡天庸的恶行。
陈匡正足足说了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不但地上的胡天庸和要死了似的,两旁边跪着的人也和罢了一层皮一样的难受。
因为进入了早秋,天气有丝淡淡的凉爽,但是屋子里的人却生生的热出了满身汗。
陈匡正说完,又有一切其他的清流御史上来陈诉胡天庸的恶行。
终于,当所有人都说完了之后,蓝善央才面无表情的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
当他走到胡天庸的跟前的时候,微微俯身看了看他,然后冷冷一笑:“胡天庸,你想不到你的恶行终于昭告天下了吧?朕也没想到!朕以为朕还要再多留着你几年呢!可是想不到,你竟然这么着急的去死!那朕也就不留着你了!”
说着,蓝善央看了一眼全景。
全景立时拱手带着托盘将那个鬼神兵符捧了过来,躬身递到蓝善央的面前。
“朕对其他事情也不问,朕只问你,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胡天庸穿着粗气,艰难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头又猛的落下,艰难的摇了摇。
“你不说还是不知道?”
“不,不知道!”
蓝善央听胡天庸这么说,立时冷冷一笑:“来人!把蒋铭带上来?”
立时,下面的人将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蒋铭拖了上来。
蒋铭此时不说只剩下一口气也差不多了,但是看见蓝善央,他还是在地上艰难的喊:“皇上!皇上!臣冤枉啊!”
蓝善央冷冷一笑,走到他面前站定:“冤枉?朕怎么没看出来你有半点冤枉?蒋铭,你说这个东西你认不认识?”
蒋铭费力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立时点头:“认识!臣认识!这是臣送给胡天庸的寿礼!”
说完,蒋铭颓废的就把头地低下了。
蒋铭现在都要恨死了,好死不死的他送这个东西给胡天庸干什么啊?
现在好了,不但没有成为他晋升的台阶,反而成了他的断头台。
蓝善央听完,猛然回头,指着胡天庸怒吼了一声,“胡天庸!你到了现在还在抵赖!说什么从来不知道是谁的,只是有人要栽赃陷害!现在原主朕都给你找出来了,你还怎么说?”
说完,蓝善央怒气冲冲的走了两步,根本不给胡天庸开口机会的大说:“你这样的逆臣贼子怕是嘴里已经没有一句实话了!现在朕已经不想听了,天下的臣民也不想听了!你想让鬼神都来杀朕,你想要谋权纂位,可是朕告诉你,你已经老的走不动了!这些春秋美梦已经和你在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蓝善央再次走回自己的王座,对下面冷声说道:“来人!将胡家长子、次子拖出去凌迟!让天下人都看看伪善之家到底都是什么德行!”
“是!”
“同时,命凌久红为江南点刑关,速去江南,将所有和江南史梦坚一案有关人员全部缉拿归案。同时,将蒋铭供认出来的江南所有胡天庸党羽全部缉拿归案,不得有误!”
“是!”
安排完这一切,蓝善央再次冷冷的看着胡天庸,声音里透出一种残忍的说道:“胡天庸!你的死期明天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