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没有维持太久,端王很快回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嗯。”苍寒聿对他的选择并没有感到意外,语气依然淡漠,“皇叔可以先回去了,不用等明华。”
皇上这是要留明华在宫里?
端王心里猜测着帝王的心思,却没有迟疑地应下:“是,臣先告退。”
裴海恭敬请示:“皇上,让明华公子现在进来?”
苍寒聿敛眸,淡淡嗯了一声,沉默地看着南姒安静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抬眸看向对面姿容沉静的人,心头有丝异样的感觉缓缓发酵。
南姒的棋路有些不太对。
“怎么?”南姒注意到他的眼神,跟他对视间,神色不见波动,“皇上有何指教?”
苍寒聿薄唇微抿,沉着脸没有说话。
“臣苍明华,参见吾皇。”十六岁的少年一袭玄色锦袍,稳重严谨,恭恭敬敬地跪在外殿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双手交叠贴着宫砖地面,额头抵在手背上,恭敬而臣服的姿态。
殿内没有声音。
苍寒聿不发一语地落下一子,看着南姒很快也跟了一子。
外殿少年静静地跪着,身姿不动如山。
南姒对苍明华没什么兴趣,连眼神都没有施舍一个,全副精神都落在棋盘上,清澈浅色的眸心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涌动。
而随着她一粒粒白子落下,黑白棋子在棋盘上纵横交锋,隐隐流露出的锋锐杀气迎面而来,仿佛在战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步步都是杀招。
凛冽生寒。
苍寒聿捏着棋子的手指忍不住收紧,心头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和不安。
“皇上怎么了?”南姒抬眸,单手托着腮,瞳眸倦懒而散漫,唇角勾起的弧度无端带着几分叫人不安的寒意,“臣的棋艺让皇上畏怯了?”
畏怯?
苍寒聿抬眸,眼睛紧紧锁住她精致的眉眼。
生平不知畏怯为何物,唯有眼前这个人的喜怒哀乐始终牵动着他的情绪。
然而此时,一些早已模糊的画面像是从埋藏已久的记忆中被翻了出来,汹涌破壳而出,排山倒海而来,让苍寒聿感到浑身发冷。
也许直到此时,他才终于隐约猜到南姒一直不愿意入宫的真正原因,可这个原因却是他始料未及,并且为之感到恐惧的真相。
指尖克制不住的颤抖,苍寒聿极力压下心头不安的情绪,敛眸落下手里黑子,嗓音带着一种压抑和紧绷:“多日不曾切磋,姒儿棋艺的确精进了不少。”
南姒不置可否,只是不疾不徐地拆解着他的棋路。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棋场如战场,没有谁让谁的道理,况且也不知是不是存着逼出南姒所有潜力的心思,苍寒聿很快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沉着地盯着棋盘,一步步走得滴水不漏。
棋风缜密而没有破绽,即便是南姒也需要投放十二万分的精力和专注才能勉强应付。
殿内一时越发安静,唯有棋子落上棋盘时发出的清脆声响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