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一张桌案,桌案上有茶水,有瓜果。
不过素衣带着侍女把一应物什全部撤了下去,摆上了从厨房刚端上来的一道道菜肴。
南姒说随便准备几道就行。
素衣去厨房看了看,考虑到皇上这几天可能都没怎么用膳,便让他们准备几样简单的小炒,可以很快做好的那种。
厨房的锅中还炖着排骨。
汤锅里熬着高汤,素衣让他们用骨汤煮了碗面,当然,这个面要等皇上来了才能煮,否则时间长了会糊掉。
对于贴身伺候南姒的素衣来说,安排这点事不算什么。
甚至于皇上什么时候来,她心里都能算出个大概,然后把该准备的先准备上,让皇上一来就能吃上热腾腾的佳肴。
这不,还散发着热气的菜肴刚上桌,一声高亢的“皇上驾到——”响彻耳畔,素衣连忙带着众位侍女跪下迎接。
南姒撩了撩眼皮,表情淡漠而倦懒。
苍寒聿疾步走进花厅,看着半躺在椅子里的南姒,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地开口:“姒儿。”
南姒抬手指了指桌案。
苍寒聿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花厅中央的梨花木桌上摆了六道小炒,看色泽明显是刚出锅。
心头一阵酸涩震动的感觉传来,苍寒聿唇角微抿,说不出心里突如其来的是怎样一种复杂滋味。
姒儿其实还是心疼他的吧。
收回视线,苍寒聿举步走到南姒跟前,蹲下身,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姒儿。”
南姒微微偏头,近距离下,倒是越发能看清他眼下明显的青影,以及清隽的面容上染上的苍白和疲倦之色。
薄唇干涩,都有了脱皮的迹象。
唇角微挑,南姒嗓音淡漠如雪:“黄金已经给皇上准备好了。”
苍寒聿一懵。
“吃饱饭,去沐浴更衣,然后上床睡一觉。”南姒替他安排得周周到到的,温柔又贴心,“本相的床借给你。”
苍寒聿眨眼:“姒儿……”
“臣知道皇上此刻身体肯定不太舒服。”南姒伸手,纤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揉了揉他的眉心,嗓音听着也像是关心,“头疼?”
苍寒聿诚实地点头。
“所以待会去好好睡一觉。”南姒语气清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特别好似的语气,“睡饱之后,我们再谈其他的事情。”
苍寒聿脊背一凉,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姒儿。”
南姒挑唇,眼底色泽讥诮:“或者皇上更愿意回宫里去?”
苍寒聿连忙摇头。
站在一旁的素衣眉头拧了拧,不太明白方才主子说的黄金是什么意思,但皇上既然来了,骨汤面自然也可以端过来了。
“眼看着快到中午了,主子就陪皇上一起用膳吧。”素衣道,“奴婢去把准厨房准备的骨汤面端上来。”
说着,很快带着侍女又转身离开。
南姒倒是没再为难他,毕竟是她把人给叫过来的。
花厅角落的盆架上有清水,南姒走过去净手,擦干之后转身走到桌前坐定,淡淡道:“臣觉得皇上有些习惯不太好。”
苍寒聿跟小媳妇似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闻言沉默片刻,才点头:“嗯。”
“既然知道是不好的习惯,那当然就得及时改过来。”南姒眸光微转,嗓音淡淡的柔和,“皇上觉得呢?”
苍寒聿还能怎么觉得?
“姒儿说的都对。”他道,“朕觉得很有道理。”
南姒笑了笑。
唇角扬起的弧度正如冰雪消融,雪莲绽放,美得让苍寒聿失神,却也藏着让他肌骨生寒的危险气息。
南姒没再说什么,拿筷子给他夹了些菜。
虽然方才没告诉素衣皇上究竟喜欢吃什么,但南姒清楚他的口味,也知道桌上摆的这些都是寻常小炒,没什么可挑剔的。
苍寒聿平常对膳食口味并不算挑剔,而素衣准备的这些除了照顾皇上的龙体之外,也考虑到南姒眼下怀有身孕,所以格外讲究。
苍寒聿这两天没胃口是真的,此时觉得格外的饿也是真的。
南姒给他夹菜好像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他感动得只差没合着眼泪一起吃下去,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很久很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了,于是一直低着头,快速地消灭着南姒夹到他碗里的食物。
桌上的菜肴不多,很快素衣就把熬得鲜美的骨头汤下的面给端了上来,两位主子一人一份,都是大碗。
看到主子不断地给皇上夹菜,皇上一个劲地吃菜,素衣忍不住抿唇浅笑,心里越发觉得主子其实真的很心疼皇上,只是不知为何,表面上总是做出一副淡漠不关心的模样。
苍寒聿的面还没吃完,南姒已经开口:“吃饱了吗?”
素衣诧异地看着她家主子。
皇上还正在吃呢。
苍寒聿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臣知道皇上饿得厉害,也知道这骨汤面味道极佳。”南姒语气淡淡,“但皇上身体不适,这么久没吃东西,别吃得太饱。”
苍寒聿闻言,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听姒儿的。”
素衣转头望着厅外花枝,表情一言难尽。
她其实一点都不愿承认她家主子的霸道,连皇上在她面前都乖得跟猫一样,可不承认似乎也不行。
于是素衣又忍不住开始浮现疑惑。
皇上明明就是一国之君,她家主子明明就是“臣”,好吧,马上又要多了个“臣妾”的身份,可到底为什么皇上需要如此乖呢?
素衣好奇心完全被挑了起来,可她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只能由着自己的好奇心泛滥。
填饱了肚子,南姒陪着苍寒聿去沐浴,给他从肩颈到后腰做了个细致的按摩,久违的体贴温柔让苍寒聿感动之余,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就像是死刑犯临死前的最后一顿饭。
让他吃得饱饱的,伺候得他舒舒服服的,然后准备大刑伺候?
苍寒聿打了个寒颤。
“皇上冷吗?”南姒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种看透人心的通透,“好端端的怎么打寒战了,不会是染了风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