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见礼过后，林敬才开始将清河之战和德州之战的经过，亲口讲述给了皇帝倾听，一旁的内阁大臣们虽然都已经知道原委，可是听起太子亲口讲述，却是能够体会到当时的凶险，神情都微微凝重了几分。
崇祯倒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面的细节，眉头顿时微微皱起，却并没有急着开口。
林敬在陈述完战事经过之后，才略微带着几分深意地说道：“说来儿臣打赢的这两场胜仗，实在有些侥幸，一路打的是急功冒进的东虏前锋，一路是处心积虑才打赢的东虏偏师，倘若阿巴泰当时不退兵硬打，儿臣只怕也要暂避其几分锋芒了。”
说完之后，林敬便掩饰地笑了笑，不过其余内阁大臣们却都没有笑，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皇帝的决定。
良久，崇祯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昔日大明征讨建奴堪称是犁庭扫穴，大明将士无不蹈跃向前，区区建奴何以成气候？可是近来十余年，朕却发现大明难求一胜，如今真赢了可也是赢得战战兢兢，仿佛再打便决定凶多吉少。朕不明白的是，我大明军队为何不能像抗虏军一样，能够做到逢战必胜呢？”看书喇
说到这里，他甚至产生了几分埋怨，道：“前番松锦之战，大明九边精锐兵出辽东，可谓是信心百倍，各地总兵求战心切可谓历历在目。如今却是畏敌如虎，放东虏屠戮京畿，屠戮河北！实在是令人心寒。”
林敬正准备继续开口劝导时，却正好看见了崇祯皇帝坚定的目光。
“无论怎么样，这一战终究是十万精锐对五万残军，优势在我！”
“太子无需多言，不过这一次，还是要你来挑这个担子啊！”
“是，儿臣领旨。”
林敬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崇祯皇帝竟然如此急迫，还是决定要打这一仗，不过好在皇帝终究相信了自己的太子，将这副重担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倒需要好好筹谋才是。
无论如何，原本历史上螺山之战的惨败，绝对不能再一次重演。
五万急于出关的东虏，光靠十万明军怕是很难留下来，或许这一战还是需要抗虏军前来加入，否则他绝无这个信心。
只是抗虏军眼下也是在休整，再怎么锋利的刀刃也不能长期使用，否则折断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林敬不由得感觉到几分无奈，或许世事根本没办法按照他自己的节奏来走，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出了奉天殿之后，林敬便前往了坤宁宫，去拜见周皇后。
说起来，自从林敬将国丈周奎狠狠坑了一顿之后，周国丈也没少找皇后告状，只是太子很快就南下江南去了，因此这件事最后虽然都闹到了皇帝面前，可也还是不了了之。
为此，周皇后心里对自己皇儿也是有些不满意的，毕竟都是一家人，像这么坑自家外公着实有些不太地道。
因此，即便林敬回来拜见皇后，周皇后的态度也变得略略有些疏远。
对于这个情况，林敬自然也早就有所准备，他一方面早早从江南准备了许多礼物，像一些珍稀的玉石首饰等等，另一方面就是大打亲情牌，将自己的艰难经历夸张了许多，便惹得皇后好一阵心疼，原来心头的那点不满瞬间便不翼而飞。
等到林敬讲过几个乡间愚妇的笑话之后，皇后顿时笑得眼泪就出来了，一边笑着一边道：“烺儿，没想到你现在这么会逗娘开心.......看来民间说得对，儿大不由娘了，烺儿是真长大了。”
说起来，如今的林敬也才虚岁十七，只是长期在外的征战让他变得更显成熟了几分，就连嘴唇上也开始留着短须。
周皇后止住了笑，才轻轻叹了口气，握住了林敬的手，低声道：“皇儿，这一年着实苦了你了，当初娘就不该同意让你出京。”
“娘，儿子出京，是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着想，也是为了给父皇分忧，娘不必过于担忧，儿子不管是在南京，还是在山东都是好好的。”
林敬轻声道：“先前外公的事情，也是儿子的不对，可是儿子的确没有办法，手里没有银子，这事情就办不成，人人都知道全天下的银子不在皇宫，也不再国库，都在这些勋贵大臣们的手里，儿子要是不想办法弄一笔出来，如今我大明只会变得更差。”
周皇后沉吟了一番，道：“皇儿，娘知道你有难处，可是你外公也是一把年纪了，这个钱就不用还了，但是你得去府上赔个不是，好歹都是一家人，不能把关系疏远了。”
“娘说得是，儿臣一定照办。”
林敬态度摆得十分端正，也让周皇后无比满意，母子之间的关系甚至比先前还要更好。
说完了正事之后，周皇后却是面带微笑着问道：“听说你在江南收了两个女子，一个唤作陈圆圆，一个叫做卞玉京的？”
“这个.....”
林敬顿时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身边有皇后的人，可是没想到皇后居然连这些都一清二楚。
周皇后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笑容，道：“男儿志在四方，收两个女子倒也算不得什么，不过说来也是，你都已经十七了，也该要选妃了。
选妃？
听到这件事，林敬还真的有些懵，在后世这个还在读高中的年纪时，他就要开始开启荒淫无度的人生了？听上去倒有些刺激。
实际上，当初林敬还在端本宫的时候，皇后就已经给太子派去了十个女官和四个面容姣好的侍女，其中女官侍奉他的日常生活，而侍女则是专门用来侍寝，也是教授太子人事。
不过，当时朱慈炸刚刚穿越过来，一脑门子心思去强大自己，并没有多少兴趣留在端本宫，也就根本不知道这一回事。
还是后来女官们向周后汇报的时候，周皇后才知道自家儿子根本没有碰这些侍女，后来听说太子在江南收了两个女子后，心里还有些担忧，生怕那些狐媚子不知道轻重，让太子坏了身子，因此便早早筹谋着给太子选妃的事情。
林敬没有办法去拒绝这件事，便点头同意了，好在大明朝选妃与后来的清朝不同，明朝选妃并不看重血脉和家世，甚至会有意挑选民间小门小户女子，因此相貌也就成为了主要的挑选点，挑选出来的女子颜值都很高。
像后世清朝的那些妃子们，放到互联网上可是被一众嫌弃的水平，几乎找不到几个好看一点的，甚至引起了网民们对清朝皇帝们的一致同情。
回到了端本宫之后，林敬也并没有停歇，他立刻召见了当初留在端本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们，很快一众宫女和太监们便纷纷汇聚了过来，神情忐忑地等待着太子殿下的垂询。
“本宫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曾经答应过你们，只要在宫里好好做事，回来以后便给你们赏赐。”
林敬神情淡定地说道：“如今虽然提前回京，但是赏赐也必须要给，李继周。p
很快，站在一旁的李继周便带着两个小太监，捧上来了两盘银锭，都是十两一个，摞在一起看上去极为震撼。
“殿下怜惜你们辛苦，每个人上来领取十两银子。”
李继周的尖利嗓子很快便响起来，站在下方的小太监和宫女们顿时面露喜色，唯独有几人神情略略有些忐忑，似乎有些紧张。
林敬神情冷淡地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有赏则有罚，这是军队里的规矩，可也是我东宫的规矩。陈师礼，王学贵，邓小菊，王翠平，还有郑同恩......
还没等朱慈粮念完名字，人群当中顿时一片骚乱，只见几个太监和宫女们脸色惨白地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头。
林敬没有继续开口，只是轻轻瞥了一眼李继周。
一旁的李继周则是挥了挥手，只见十几个锦衣卫冲了进来，将那些宫女太监们纷纷擒住，而这些人似乎连骨头都软了，一个个都站不起来，嘴里只是不住地叫喊着求饶。
李继周顿时冷笑道：“殿下待你们每个人都不薄，可是你们当中却出了一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贪污腐败也就罢了，甚至还吃里扒外勾连外人，实在是罪无可赦！来人，拖下去全部杖毙！”
“是。”
一众锦衣卫将这些早已瘫软的宫女太监们纷纷拖下去，不一会远处便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和这些人的哭喊声，声音由大变小，逐渐渐渐悄无声息，而殿中的太监宫女们的脸色也逐渐变得煞白，甚至拿了银子的人都有些不太安心。
李继周继续道：“今个儿你们拿了银子的不要怕，说明殿下是认可你们的，但是你们也要引以为戒，有些错误一旦犯了，便再也爬不出来，想要做条好狗，你们就得端正着点，别冲着外面的骨头乱咬！”
“是，奴才等不敢。”
见众人一片乱哄哄的，林敬心道也就差不多了，当下挥了挥手，示意让众人退下。
等到所有人离开大殿之后，林敬才面目阴沉地坐在阴影之中，他这一次不光是打给宫里的人看，也是打给那些宫外的人看——不要以为太子没有在京城，就能由得你们胡来，这东宫和京城的上上下下，有什么是他林敬不知道的？
想要在老虎头上拔毛，就得准备着把老虎给一口吞下！
忽然，殿外的大门轻轻开启，李若琏从殿外走了进来，跪在了林敬的面前。
“臣防疫司李若琏拜见殿下。”
很快，一摞厚厚的文书被呈递了上来，林敬接过来仔仔细细翻阅了一遍，才沉吟道：“那些勾连东虏的名单，都已经在这里了吗？”
“回禀殿下，防疫司经过半年时间的潜伏调查，已经初步探知有这些人曾经主动或者被动地跟东虏合作过，不过这份名单，也并不完整......”
林敬冷笑道：“这自然不是完整的名单，上面大部分都是一些小鱼，真正的大鱼可是在朝堂上面，甚至就在内阁里面......关于晋商八大家的调查怎么样了？”
“八大家勾连东虏的罪证条条俱实，实际上这一次东虏之所以能够快速北上，跟晋商八大家的关系密不可分，我大明目前境内堪称是千疮百孔，到处都是东虏埋下的暗子........”
李若琏声音中有些压抑，他固然早已经习惯了面前这种处境，可是当他深入到这种黑暗面的时候，才感觉到有多么触目惊心。
林敬轻轻叹了口气，他反而心里早就有了一定准备，毕竟东虏惯于用间，擅长发展暗子，这几十年来布下的暗子不知道有多少，因此在原本的历史上，东虏之所以那么顺利就能进入京城，这些暗子发挥的作用也相当关键。
“螺山之战的计划，只怕早就已经被人泄露出去，若是还按照原来的计划去行事，只怕反而会落入东虏的圈套。”
“要想抓住阿巴泰这头老虎，还真要好好打扫一下家里才行...”
灯火忽明忽暗中，林敬仔仔细细重新看向了那份文书，他一边在心中勾画着新的计划，另一方面则是在思忖着该如何得到崇祯皇帝的支持.......毕竟按照这份名单进行全面清洗，只怕又是一次大动荡。
天色微明，林敬回到京城的第一夜就这么过去，而实际上这也将会是他记忆颇为深刻的一夜，局势终于要逐渐发生着变化......却不知正在东北方向的皇太极，到底该怎么去应对这幅绝杀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