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宗像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艰涩:“不要笑了。”明明眼里写满了难过却还要挤出这种笑容……宗像不断地在心里说着“不要笑了”,然而事实上,他紧抿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辰也也早就知道了?”时夏不再看宗像,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冰室。其实不用他回答,从刚刚的对话里她明明都已经听到了。冰室沉默以对,他现在无法直面时夏的质问和失望。
“连出云哥和尊都知道了呢。”时夏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只是却笑不出来了,“大家都知道啊,只有我不知道。”
草薙讷讷地出声:“啊,不是,我们——”然而开口之后他才发现,要说点什么简直太困难了。说什么呢?“我们不是要故意瞒着你的”?但是这种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安慰她不要难过?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难不难过的问题了吧?
十束咽了咽口水,这个时候果然还是沉默比较好吧?他看向周防,对方显然跟他是一个想法。冰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选择了不开口。
宗像默然无语地看着时夏,她眼中的疏离和冷漠让他有些心慌。他试图靠近她,然而她却以一种防备的姿态面对他。两个人对峙良久,最终,宗像败下阵来。他轻声说:“抱歉……”
时夏的眼眶一下子变红了:“您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对我……”她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呆着了,她要窒息了。
看着时夏一步步地后退,宗像慌忙地拉住她的胳膊,不想却被她一把甩开。最后深深地看了宗像一眼,时夏转身跑出了homra。
眼看宗像要追出去,草薙出声道:“那个,我觉得你现在最好不要去追。”
冰室起身走到宗像身边拍拍他的肩,赞成道:“你别去,我去,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跟她爸爸也有关系,这个时候应该是要回家了。出云,车钥匙借我,我去时夏家看看。”
草薙点了点头,将车钥匙扔给了冰室。
冰室走了之后,十束语重心长地对宗像说:“不让你去追其实也是为了你好,小时夏现在情绪十分不稳定,万一给你打骨折了怎么办?而且她现在肯定不想见到你,你就不要给她添堵还给自己找麻烦了,等她冷静下来再说。”
周防瞥了一眼面色沉重的宗像,闲闲地对他说:“自作孽。”
草薙不无担忧地说:“宗像,我觉得你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宗像苦笑了一声。最坏就是失去她,但这明显不是他能承担的结果。
他不想失去,也不能失去。
时夏冲进家里的时候浑身散发着一股“老子现在要砍人你们都滚远点”的气息,吓得门口的女仆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低眉顺眼地回答自家小姐“我爸在哪儿”这个问题:“和夫人一起,在餐厅——”面前的人风一般地略过,小女仆不禁心生感慨:“小姐为什么不去国家体育队呢?”
时夏冲进餐厅的时候,正辉和美惠正在研究菜谱。见到时夏,正辉惊讶地说:“哟,宝贝女儿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正好,过来看看你想吃什么,老爸今天准备亲自下厨——”
察觉到时夏的情绪不对,美惠连忙拉了拉正辉:“夏夏不对劲呢。”她起身走到时夏面前,伸手摸着她的脸颊关切地问,“怎么了宝贝儿?眼睛怎么红了?谁惹你哭了?”
美惠的声音很温柔,把时夏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全激了出来。她冲着正辉吼道:“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说完,她就转身冲到楼上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还“嘭”的一声摔上了门。
被女儿吼得有些蒙圈,正辉不可思议地问美惠:“她是不是疯了?”
美惠反而质问他:“你干什么了?”
在时夏回家之后不久跟来的冰室回答道:“她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正辉仍旧没反应过来,表情看起来有些呆。
冰室无奈,把刚刚在homra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给正辉讲了一遍。
趴在自己的床上,时夏眼神放空地盯着某个点怔怔地出神。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和宗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觉得自己脑壳都要炸了。喉咙哽的发疼,眼睛也又干又涩,明明很想哭但是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时夏没出声,外面传来美惠的声音:“夏夏,妈妈可以进来吗?”
时夏闷闷地应了一声,美惠推门进去,在时夏身旁坐下,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问道:“在和爸爸生气吗?”
“没有,在和自己生气。”时夏闷声答道,“我觉得自己太笨了。”
美惠笑眯眯地说:“不会哦,你只是不知道而已。告诉我,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在气爸爸当初给你转学吗?”
时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说:“我只是生气,他不告诉我原因,最后让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了。”
美惠以为时夏是说正辉,谁知时夏一头扎进自己怀里,颤着声对她说:“妈妈,我真的好喜欢他啊,但是他骗我,他怎么可以骗我?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感觉得到时夏的身体在发抖,美惠知道她又想起小时候那件事了。轻抚着时夏的后背,美惠安慰道:“我知道,妈妈不知道谁知道呢?”
“妈妈我害怕。”时夏搂紧了美惠,语气有些瑟缩,“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他,我也害怕他真的只是利用我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你问过他吗?”美惠轻声问道,“你问过他到底只是想利用你还是真的喜欢你了吗?”
时夏摇了摇头。
美惠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问他呢?既然你想知道这个答案,那就去问他,好过你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我们夏夏不是一向都有什么说什么吗?”
“不行,只有他不行。”时夏缓缓地摇头。她害怕从宗像口中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也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任何一句带有欺骗的话。
美惠无奈,无言地抱紧了时夏,眼中闪过说不出的心疼。
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心,宗像觉得一阵头疼。时夏的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听的状态,而赤司昨天跟他说,时夏请了三天的假。联系冰室,却从他那里得知,时夏在家里跟她爸爸处于冷战状态,不管正辉怎么讨好她,她都始终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正在汇报工作的淡岛见宗像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由得语带关切地问:“怎么了理事长,您很累吗?”
“不,没什么,淡岛君请继续。”宗像微微一笑,朝着淡岛做了个“请”的姿势。
淡岛一顿,冷静地对宗像说:“我已经说完了。理事长您——”淡岛狐疑地看着宗像,觉得他今天状态不对。
桌子上的茶杯是空的,摊开的拼图连一小块都没有拼起来。从她汇报工作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连她已经讲完了都没发现。
“啊,是这样吗?”宗像歉意地笑笑,朝淡岛伸过手去,“淡岛君把文件给我吧。”
“……我不是,已经给您了吗?”淡岛说着,眼神飘到了宗像的办公桌上。因为今天只是例行汇报并没有什么大事,所以淡岛来的时候就把文件给了宗像。
宗像的手停在半空中显得有些尴尬,他收回来之后无奈地说:“抱歉淡岛君。”
能让宗像如此失态,淡岛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原因。她试探着问:“你和森嶋吵架了?”说起来,今天赤司似乎跟她说过森嶋请假了。
“不算是吵架。”毕竟他们并没有吵起来。
“那是怎么了?”淡岛疑惑地问道,“你不是一直很宠她吗?有什么事不能让让她,还得搞成这样?”她认识宗像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
凝视着满腹疑虑的淡岛,宗像突然想到,同样是女性,不知道问问淡岛君能不能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他刚要开口问,理事长室的门就被打开了,伊佐那社从外面冲进来,拍了一下他的桌子急冲冲地问道:“宗像,森嶋问我怎么还在z班呢,我怎么说啊?”
宗像眉头一皱:“她不是请假了吗?”
“昨天是请了一天假,但是今天早上她已经来了啊,而且看我的眼神相当不爽,我怕她揍我!”灰崎的那张猪头脸浮现在眼前,伊佐那社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件事不是都过去一个星期了吗?她怎么看起来比当时还要生气啊?”
淡岛挑眉:“你派去的小卧底被森嶋知道了?”
“上个星期六她就知道了。这次比社的事情还要严重。”宗像苦笑着说道。
“诶?”眨巴了下琥珀色的眸子,伊佐那社好奇地问,“你又犯了什么错?森嶋回来的时候气压超级低哦,高尾去找她开玩笑差点儿被掰的脱臼,好像只有栉名来找她的时候她才笑了笑。嘛,可能其他时候也没有那么凶残但是我没看到?但是感觉还是很可怕。”
皱了皱眉,宗像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她要是再问你,你就说你不想干活所以在那玩儿就行了。”转而,他又看向淡岛,“淡岛君也请先回去吧。”
“啊?”伊佐那社张大了嘴巴,还想问什么,却被淡岛扯了一把。乖乖地闭嘴,他听到淡岛对宗像说,“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先回去了。”
理事长室的门重新被关上,里面只剩下了宗像一个人。他拿起手机拨通时夏的号码,只是,虽然不再是无法接听的状态,却也没人接。
这下子真的糟糕了啊。挂上电话,宗像陷入了无边的沉思当中。
桃井觉得时夏自从回家一趟之后状态就不对。手机响半天都完全听不到,叫她也没反应,只是一直怔怔地出神。讲台上绿间都叫了她两遍了,结果她稳坐如山一副超出尘世的模样。
使劲儿捅了一下,桃井对惊魂未定一脸茫然的时夏说:“绿间老师叫你上去做题呢。”
“哦。”愣愣地应了一声,时夏走上了讲台,拿起粉笔开始做题。
桃井觉得时夏一定是被下降头了。明明是道立体几何体,她写什么等比数列?重点是,她居然还写了半个黑板了。
显然,绿间也有点蒙。他迟疑着对时夏说:“森嶋,不会的话可以说,老师不会强迫你非得上来做的。”
“啊?”时夏茫然地看看绿间,又看了看黑板上自己写的题,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她写的这道题是当初宗像教她做的第一道题,她记得很清楚,即使不用思考也能把步骤默写出来。
绿间一看时夏的表情也有些慌,他说:“做不出来也用不着哭吧,森嶋,没关系,这道题还是很有难度的。”
桃井单手拄着下巴叹了口气:“唉,阿时,你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虽然跟时夏没有联系,但是宗像还是能时不时地知道她的情况。除了伊佐那社会跟他说以外,时夏的朋友们在推特上火热的讨论也让他得知了一些情况。
“伊佐那社:qaq!!!!//:鹿岛游:了解!//:白兰·杰索:小时夏说,下次你们来的时候不要带社君~//:伏见猿比古:啧,真是能让人担心//:西园寺千寻:呜呜呜呜阿时!//:黑羽惠:阿时qaq我们好担心你啊//:桃井五月:阿时你活过来了啊!//:森嶋时夏:小白吵死了//:鹿岛游:我们一起去的,右边两位为人师表这么乱猜真的好么?//:黛千寻:耐人寻味啊//:赤司征十郎:你没事儿跑去看宗像的女朋友干嘛?//:伊佐那社:宗像你不去医务室看看森嶋吗?人家发烧了诶!啊,感恩佛祖,因为她发烧了所以我去看她的时候还是很安全的【抹泪//:冰室辰也:锅背好宗像礼司//:周防尊:背好宗像礼司//:草薙出云:虽然想说真可怕但是这锅明显就是他的宗像礼司//:淡岛世理:到底怎么回事啊?理事长最近状态也不对,拼图都不拼了//:十束多多良:伏见真相了//:伏见猿比古:明明就是笨蛋吧我说//:栉名安娜:阿时,不是笨蛋//:高尾和诚:阿时成功地打破了笨蛋不会感冒这个谣言//:桃井五月:→_→小黄你闭嘴,虽然我也有跟你一样的疑惑,但是阿时是绝对不会掉进下水道的!//:黄濑凉太:qwq好担心小时夏啊,她是不是失恋了啊?整天魂不守舍的,这样走路的时候会掉进下水道的//:冰室辰也:拜托你好好看着她挂水好吗?这种天气洗冷水澡不感冒才怪//:白兰·杰索:你们趁着小时夏挂水的时候说她坏话真的好吗~//:白石藏之介:我就说她哪里不对劲!我叫她一起踢球,她居然把球踢进自家球门了,迹部还问我她是不是傻逼了!//:栉名安娜:阿时,不笑了。//:鹿岛游:而且胃口也不太好的样子,吃两口就饱了,我特意买给她的香芋地瓜丸,她居然看都没看一眼!//:西园寺千寻:我觉得最可怕的是她昨晚洗澡的时候居然是用冷水洗的,出来的时候我问她怎么不用热水,她还茫然地跟我说她用的就是热水,麻麻这个世界怎么了!//:黑羽惠:→_→她把我的洗面奶挤在自己的牙刷上了,重点是她刷完了牙居然没死
桃井五月:麻麻我好怕啊!阿时好像被下降头了,最近状况一直不对,最基础的立体几何题做成了等比数列,被绿间老师说了一下而已居然还哭了,当然了我的重点是她到底怎么做出来的啊Σ(°△°|||)︴”
宗像关了手机起身走出理事长室往医务室走去。
白兰翘着二郎腿,一边刷着推特一边啃着苹果,偶尔瞥一眼时夏挂的那瓶水。发完那条之后时夏就睡着了,看起来这几天睡得也不怎么样,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了。听到轻轻的推门声,白兰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宗像之后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宗像理事长,小时夏说,谁来看她都挡回去,她要睡觉。”嘴上这么说着,白兰却站起身来,夹着自己的平板走了出去,“小时夏刚刚睡着哟,当然你要吵醒她我也没意见,等会儿不管听见什么,我都会假装没听见的。”
“多谢,也麻烦你就当我没来过一样。”凝视着时夏安静的睡颜,宗像轻声说道。
白兰了然,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走到床边弯下腰,宗像伸手探了探时夏的额头。温度偏高,还有些发低烧。松了口气之后,宗像却觉得很心疼。他还是低估了这件事对时夏带来的影响。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宗像握住了时夏没有扎针的那只手。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她睡得不是很安稳,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
周防说的没错,是他自作孽。虽然生病的人是时夏,但是他心里一样不好受。这算是对他的惩罚吗?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难受,自己却无计可施。
感觉到手被握紧,宗像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时夏的眉头皱得更紧,表情很是不安。他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时夏的脸颊,不断地轻声安慰着:“没事,别害怕,我在呢……”
不小心跟黑羽他们聊八卦聊过了头,白兰想起要给时夏换药水瓶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急忙走到时夏挂水的那间病房,却发现人已经醒了,正看着头顶那瓶药水怔怔地出神。
白兰也看了过去,药水瓶已经换好了,宗像却不见了踪影。
“哟,小时夏,你醒了,要不要喝水?”白兰笑眯眯地问道。
因为感冒的缘故,时夏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定定地看着白兰道:“我已经喝过了,刚刚桌子上那杯水,不是白兰医生你倒的吗?”
“额,不是哦,我刚刚在隔壁房间,大概是谁来看你所以给你倒好了吧?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好一点?”白兰伸手试了试时夏的额头,自顾自地说道,“看起来已经退烧了,一会儿挂完了再量体温吧。”
时夏追问道:“刚刚谁来了?”她心里有个猜测,但是不是很确定。她做了噩梦,睡得很不安稳,但是隐约却能听到一个令人安心的声音对她说“别害怕”。
白兰双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依旧笑眯眯地回答:“我说了我不知道哟。”
“医生你这么不负责小心被开除哦。”时夏一本正经地说道。
“放心,我这么帅,肯定找得到新的工作。还有心情跟我打嘴炮,说明精神恢复了不少,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能活蹦乱跳了。”白兰语气肯定地说道。
然而白兰猜错了,因为下午在医务室睡太多,所以到了晚上,时夏觉得自己简直精神抖擞。明明吃的药里有安眠的作用,但是她就是睡不着。摸出手机,时夏找到了和白兰的私信对话框:“白兰医生,我睡不着。”
“哦呀,下午睡多了吗?”
“大概==”
“属羊吧,数到十万只总能睡着的~”
“→_→懒,还有别的方法吗?比如吃安定什么的,你有没有?我去找你拿。”
“你先保证自己能出寝室吧,我记得学生寝室过了午后十二点不能刷卡进出的。”
“那怎么办?今晚睡不着,我明天就不能当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基佬了。”
“……你还是别活蹦乱跳了,现在你就很烦。你等等,我给你个东西,保证你听了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很快,白兰给她发过来一段音频,名字就叫“催眠神曲”。时夏插上耳机听了一下之后就面无表情地关掉了。
谁要听一个老头罗里吧嗦的讲话啊!
关了手机平躺在床上,时夏闭着眼想了很多事情。她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不过看起来大家都很担心她的样子。她有好几天没见到宗像了,总这么逃避下去不是办法,等她准备好了之后还是去找他谈谈吧,不管结果是什么她都认了。啊还有……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不知不觉间时夏就睡着了。
只是她睡得依旧不安稳,下午的那个梦重新被接上,最后的结局给她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坐起来,时夏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耳边是桃井她们平稳的呼吸声,时夏定了定神,想也不想地摸出手机给宗像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时夏才想起现在已经深夜了。将手机从耳侧拿到眼前看了看,只见上面清楚地显示着时间:02:13。
大概不会有人接了吧。失落地挂断电话,时夏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宗像。
宗像在接到时夏打来的电话时愣了足足有十秒钟,然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因为最近状态不佳积攒了一堆文件,所以宗像打算通宵看完,以至于他现在还在理事长室里灯火通明地加班。
是不小心拨错了吗?但是这么晚了为什么她还没睡着?内心狂喜的同时宗像也充满了疑惑,但他还是决定拨回去试试。
电话响了三声之后被接通,时夏懒洋洋的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喂。”
“……怎么还没睡?”宗像在疑惑的同时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责备,“你不是在生病——”
“你不也没睡吗?”时夏反问,“明明这么晚了。不要说是被我的电话吵醒的,我明明很快就挂断了。”
这么有精神地跟他争辩,说明感冒已经不那么严重了吧?这么想着,宗像心里多了几分欣慰。他说:“最近事情有点多,所以还在看文件。”
“……哦。”回了一个字之后,时夏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握紧了手机,不甘心就这么挂断。
好在宗像并不在意她仅有一个字的回答,只是柔声问道:“为什么没睡觉?”
“我……做了噩梦。”时夏吸了吸鼻子,声音听起来有些闷,“被吓醒了。”
两个人的交流如此自然,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然而两个人都清楚,事情并不是这样。
按了按太阳穴,宗像笑着问:“又做噩梦了吗?”
“又?”时夏重复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疑惑,“为什么?”
“不,没什么。快睡吧,不早了。”宗像催促道,虽然他想,挂了这个电话,明天两个人大概又是一种冷战的状态了。
跟他有着同样的想法,时夏心里想要见到宗像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您现在在理事长室吗?没有回家去吗?”
“是的,不是告诉你,我不小心积攒——”
“嘟——嘟——”宗像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匆忙地挂断了。莫名地将手机拿下来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宗像的眸光变得幽深起来。很干脆地挂掉了他的电话呢,他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小女朋友是这么任性的人。
只是还能继续是他的小女朋友吗?
心底蔓延开一片说不出的失落,宗像将手机放到一边,起身走到了落地窗边。看不到月亮,天气看起来也有些阴沉沉的,明天大概不会是个好天气。站了几分钟之后,宗像重新坐回到办公桌边,认命地看起了被他冷落了好几天的文件。
大概又过去十分钟之后,理事长室的门被“嘭”的推开。宗像下意识地抬头,就见时夏夹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口。她还穿着睡衣,甚至没有穿外套。大概是因为跑着过来,她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前的刘海凌乱不堪,一双靛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宗像。
宗像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自嘲:“出现幻觉了。”然而身体却不自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让他快步地走到了时夏面前。
直到被时夏紧紧地抱住感受到她身上的寒冷,宗像才确定,这不是他的幻觉。他急忙搂紧了时夏,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不知道穿个外套吗?外面那么冷,你——”
“你混蛋!”怀中少女明显带着颤音的话语让宗像把没有说完的责备咽了回去,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他用下巴蹭着时夏的头顶,安静地听着她对他的控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跑出去的时候你都不去追我,我生气你也不来哄我,明明我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反而是我看起来在无理取闹?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不是知道的吗?但是我又很没出息地想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是被骗了其实也没关系因为我真的好喜欢你!可是你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哪怕是骗我的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你真的超过分?我,我,我再也不喜欢你了——”说着,她就要挣开宗像的怀抱。
宗像原本一直都在静静地听着时夏说的话,直到这个时候才出声。他钳制住时夏挣脱的动作,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不行。”同时他还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草薙他们当时不让自己追出去真是个……馊主意。要是他一开始就追出去,后面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吧。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放弃挣扎,时夏趴在宗像胸前抽噎起来,“凭什么啊,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认真。”
“我也是认真的,一直都是认真的,从喜欢你到现在,对你的感情都是认真的。”宗像用手抚摸着时夏的头发低低地道,“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时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手紧紧地揪着宗像的衣服,眼泪全都蹭在他胸前:“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哦呀,”宗像的语气带上了几分笑意,“那公平了,因为我也有一样的想法。”
时夏从宗像怀里出来,揉着眼睛委屈地说:“不公平,我没有骗过你。感觉自己像傻瓜一样,从一开始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宗像叹了口气,拨开时夏的手,用拇指的指腹抹掉她的眼泪温柔地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我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吸了吸鼻子,时夏别过头去气哼哼地说:“看你表现。”
“好。”伸手拥她入怀,宗像笑着问,“不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我记得学生寝室过了十二点不能出入的吧?”
时夏闷声回答:“我跑到二楼走廊的尽头,然后从窗户跳下来的。就是突然很想很想见你。”因为感冒的缘故,时夏嗓子有些沙哑,还闷闷的,听起来带着一股挠得人心里痒痒的可爱。
无语地看着面前眼神飘忽的少女,宗像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到沙发边,放下来之后拿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又去倒了杯热水塞到她手里,看着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地变回来,嘴唇也恢复了红润才放下心来。他摸着时夏的脑袋对她说:“喝完水之后你就在这里再睡会儿,我把温度调高一点,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然后他就转身,准备回办公桌旁继续看文件。
然而他没能走得了,因为时夏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时夏不说话,只是仰头看着他,无言地表达着不希望他离开自己身旁的想法。
无法抵抗这种小鹿一样湿漉漉的又无辜的眼神,宗像微勾着嘴角轻声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到这边来看。”
时夏点了点头,这才放开了宗像。
感觉到枕着自己大腿的少女又翻了个身,宗像好笑地问道:“睡不着吗?”
“嗯,下午睡太多了。我在挂水的时候,理事长先生您来看过我吗?”睁大了眼睛看着宗像,时夏好奇地问道。
宗像点了点头,右手一下一下地捋着时夏的头发:“白兰跟你说的?”
“不是哦,”时夏摇了摇头,“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人握着我的手,还在我做噩梦的时候安慰我。而且您刚才说我‘又’做噩梦了,所以我就猜了一下。”
宗像莞尔:“是吗?不过,我应该考虑考虑扣白兰的工资了,该给你换药水瓶的时候他居然没有过去。”
“唔,肯定是因为您在那里所以他才没有过去吧,反正理事长先生是个很高冷的人,白兰医生才不会去自讨无趣呢。”时夏皱着鼻子说道。
亲昵地捏了捏时夏的鼻子,宗像好笑地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凑到我面前呢?”
“因为你长得好看。唔,理事长先生,您真的不睡一会儿吗?上了年纪的人这么熬夜不太好吧?”时夏眨巴着眼一脸无辜地说道。
宗像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占了我睡觉的地方,还这么问我?”
点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时夏往里挤了挤,指着空出来的外面的位置认真地对宗像说:“这里还可以再睡一个。”
随手将文件放到一边,宗像在时夏身旁躺下,还很大方地伸出自己的胳膊给她当枕头。看着窝在自己怀里安心地闭着眼的少女,宗像不由得失笑:“你还真是放心啊时夏,你不怕我对你怎么样吗?”
往下缩了缩,时夏睁开眼认真地说:“我相信你。”她把自己身上盖着的外套往宗像身上挪了挪,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所以,理事长先生不可以再辜负我的信任了哦。”
低低地“嗯”了一声,宗像伸手搂住时夏的腰,将她往自己身前揽了揽,用低沉的声音对她说:“时夏,叫我的名字。”
“名字?唔,宗像礼司?”不明白宗像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时夏睁开眼疑惑地叫了一声。
“只叫名字。”宗像用下巴蹭着时夏的额头。
时夏迟疑地叫道:“礼……司?”
“嗯,虽然你说,叫理事长先生是情趣,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宗像微笑着说道。
“唔,礼司?”
“嗯。”
“礼司。”
“嗯。”
时夏眼珠一转,嘿嘿一笑,叫了一声:“司——酱~”
宗像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又是什么年轻人的恶趣味吗?”
“不觉得很可爱吗?司酱~”时夏笑得弯起了眼睛。
“可是我已经过了可爱的年纪了。”宗像摸摸时夏的脑袋,“不过你喜欢就好。对了,我记得你不是很怕黑吗?那你刚才跑过来的时候不会害怕吗?”说起这件事,宗像皱起了眉不无担心地问道。
“因为太想见你所以忘记害怕了。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怕黑?”
“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我小的时候跟爷爷住在岛上吗?当时我们一起玩的有个小哥哥,我可喜欢他了,总是黏着他一起玩。不过我那个时候可能太烦人了,小哥哥不喜欢带我玩。然后有一次,我们玩捉迷藏,我和他藏到了同一个地方,他跟我说他发现一个更好的藏身的地方要带我去,我就很开心地跟他去了。结果他就带我上了后山的一个小木屋,说他们绝对找不到我,他还说他去帮我引开当鬼的那个小伙伴,然后再来找我,要我不要乱跑。我就信了,在那里等到天黑,小哥哥都没来。我想回家,要出去的时候发现他把门锁了。然后我就一个人在那里呆了一个晚上。当时是冬天嘛,晚上天特别黑,又很冷,大风吹着树林的时候会有很可怕的声音,我就特别害怕,堵着耳朵在角落里缩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爷爷才找到我。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特别害怕一个人在黑暗里呆着,也特别讨厌别人骗我。”时夏说的很慢,听得宗像都心疼。
他轻轻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也没什么啦,因为那个时候是寒假,辰也也跟我一起在岛上住,他当时时孩子王,就带着大家把那个小哥哥暴揍了一顿。”时夏说起来还咯咯地笑着,“我当时吓坏了,又因为挨了一晚上的冻发烧了在家养病,不然我也去揍他。”
“辰也一个人就够了。”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时夏的,宗像坚定地说,“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嗯……”时夏点点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往宗像怀里钻了钻,有些困顿地说,“我困了,晚安,理事长先生……”
“晚安。”吻了吻时夏的额头,宗像也是无奈。称呼怎么又变回去了?
嘛,算了,她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宗像的生物钟比较固定,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就醒了。他看到睡在沙发里面的时夏时还愣了一下,然后才起身准备去洗手间稍微洗刷一下。然而起身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衬衣被时夏紧紧地抓着。小丫头吧唧了一下嘴,睡得正香呢。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宗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才把自己的衬衣从她手里拉出来走了出去。
不然一会儿直接给她请假吧,总不能让她穿着睡衣去上课吧?宗像如是想到。
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时夏还没完全清醒就听到宗像带着笑意的声音:“醒了,过来吃早饭了。”
“嗯。”时夏点点头,然而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她看着不远处穿着整齐的衬衣马甲,领带也被领带夹服帖地夹在胸前的宗像,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理事长先生?”
宗像瞥了她一眼:“还没清醒吧?要不要再睡会儿?我会给你到赤司那里请假的。”
“唔……哦……理事长先生?”时夏又叫了一声。
宗像走过去,在时夏面前弯腰,一只手撑在沙发背上微笑着说:“在。”
时夏猛地伸手抱住了他。
“我还以为是我在做梦呢。”闷闷的声音传入耳中,宗像柔声道,“不是做梦,你不是,我也不是。”
气氛非常温馨,宗像甚至觉得,这个时候似乎非常适合接吻。
然而有个不长眼的就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语气一如既往的夸张,那头白毛也一如既往地让宗像看着就觉得不顺眼。
只听伊佐那社在冲进来的同时还喊着:“不好了,宗像礼司,你老婆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