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客人觉得不满意的话,我很抱歉。”老师傅再次鞠了一躬。
等到他抬起头来,却发现陆言并没有直接离开,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陆言,脸上面无表情。
这时候陆言才看清楚这位店长的脸,他对着这位老师傅大喊道:“我要你重新给我做一份不加这种黑色草节的!我再付一份的钱都可以!”
老人家的脸有点长,但是眼睛又很小,看起来有点凶恶的感觉。
没有头发跟胡子,眉毛有些浓密,而且全部都白了,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些老人斑。
不过这不是陆言失态大喊的理由——他的脸上毫无歉意,甚至还能看到一丝淡淡的嘲讽以及无视。
你年纪大了,我尊重你,可是我站在一个食客的立场上,无法原谅!
为什么你明明可以做出美味的食物,却偏偏要夹带你的私货用来恶心顾客呢!
“对不起,办不到。”老人抿了抿嘴,还是低头弯腰鞠躬致歉那一副样子。
“只是少一道工序而已,这很难吗?”陆言已经知道他心意已决,但是心中还是很气愤。
“只是我不想这么做而已,客人。”老师傅很坦诚,不停的鞠躬。
“好,那再给我上十分什锦天妇罗。”
老师傅错愕的眼神对上了一脸坚定的陆言,在迷糊了一下以后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家伙打算干什么。
陆言偏偏选择了什锦天妇罗,这份能够轻松剔除黑色草节的,就是为了一会一份一份的把草节在他眼前剔出来,然后只吃剩下的。
他支吾着嘴,道:“现在什锦天妇罗涨价了,要一万円一份。”
“我也要了。”陆言泄愤似的从钱包里取出十万円,他真的有些生气。
老师傅盯着陆言那双眼睛,整个人那种漠不关心的气质却突然垮塌了下来,就像陆言知道他很坚决一样,他也知道陆言铁了心了。
“对不起,客人,今天打烊了。”老人低着头,不敢去看陆言的眼睛。
他的厨艺其实很高超,一个高超的厨师最大的追求就是赢得顾客脸上幸福的微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违反他一直以来做人的原则了。
呈现不出美味的食物他还可以欺骗自己说是技术问题,可是将饥饿的客人拒之门外,这种事情...我...
“打扰了。”
突然陆言身后的门帘被拉起,一个带着黄色镜片眼镜、身着西装、夹着公文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五河君,这是怎么了?”来人显然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形,他朝着老师傅问了一嘴。
“安田君,如你所见,食物的味道不好,让食客升起了。”五河没有跟陆言纠缠的想法,眼睛都不敢看他。
“年轻人,如果是为了野菜的事情,我跟你道歉。”安田诚恳的跟陆言鞠了一躬。
“不用,我就是想吃上好吃的食物而已。”陆言此刻气已经消了大半。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原谅了五河先生,只是心中很无奈而已,他没吃饱。
他没吃饱啊!烦!这才是他生气的根本原因啊。
安田桑的神色突然飘忽了一下,看着陆言的脸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随后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年轻人,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没等陆言说什么,他就开口了:
“五河君这家店已经很久了,最早开起来的时候,还是二战时期的事情了。”
“五河君左耳失聪,再加上我在中间使了一些办法,他就没有被强制征兵,但是那个时候全国的力量都投入到战争里去了,国内的人大多不好过。”
“当时这边的人饿死的人很多,女性只能参与‘那些’工作,才能活下来,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从事‘那个’的。”
“如你所见五河是个厨师,他真的是个非常棒的厨师,他发现了这边的一种野菜,尽管它的味道不好,但是能活人。”
安田的声音很是悲怆,但是陆言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
“安田先生,我希望你说重点,我相信你也认出我来了,我是个华国人。”
“我虽然不至于现在来追究你们,但是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主动提起这一段往事,来跟我博同情,你们没有资格。”
陆言的声音有些冷。
安田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是在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的心里并没有“洗”的意思,只是事实如此而已。
“五河抱着救大家的心开了现在这个店,当初的什锦天妇罗还是没有现在的青椒、胡萝卜的,就只有野菜。”
“为了省料五河这才锻炼出了如此高超的天妇罗制作手法...所以这是小店的灵魂。”
安田很快就把故事叙述了一边,前半部分讲的很慢,到最后剩下的一点就说的非常快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陆言还有什么办法。
安田之所以愿意跟他解释,应该也是系统给的那个身份要背的锅,他应该是被认出来了。
他没有看安田,只是盯着五河一字一顿的说道:
“无法顺应时代的人,终将会被时代抛弃。像你这样活在过去的人,不仅辜负了自己身为厨师的身份,也辜负了每一位饥肠辘辘走入这里的食客。你真是个垃圾!”
说完陆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家小店。
而五河只是当作没有被骂一样,内心毫无触动的开始收拾柜台上的盘子。
“是啊,五河,你不觉得人家说的很有道理吗?”安田倒是一脸不忿的看着五河。
“然后呢?改变配方还是被你收购掉?就让我埋进土里吧。”五河淡淡的说道。
“况且你刚才不是还很可怜我的吗,给我说那么多话。”五河回头一脸讥讽。
“哎呀,我肯定要帮你说话啊,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安田笑眯眯的。
安田是房地产开发商,看上五河这家店地皮很久了,但是这家伙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怎么也不肯松口。
刚刚给五河说话肯定是为了自己能买到地啊,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五河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他正对面的一个位置出身,上周一个老妪就坐在那,点了一份正宗的什锦天妇罗。
他余下人生存在的意义,就是在这里等待着,只要有一个人还愿意来,他就愿意等,最终把自己埋进土里。
...
陆言此刻也难受的一批,因为不仅被恶心到了,而且没有吃饱。
不过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也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下次找点好吃的地就成了。
至于刚刚数落五河,其实也是在骂他自己,他不也没走出来嘛。
刚刚的漂亮话...装逼谁不会啊,人要真的能那么容易就忘掉过去走出来,那真的牛皮。
最起码这种人陆言就很服气。
人生还有很长呢,下一站也去北海道滑雪咋样?陆言不确定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