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痕说话之间,微微一笑,旋即,一股深邃的气息,便是伴随着亿万剑光自其周身浮现。
在那剑光之中,一尊散发着浩然正气的法相,反复从时光长河之中走出一般缓缓浮现。
这尊法相面貌模湖,被气机遮掩,但初一看去,能够看出是一尊发绺及胸的中年道人。
他头戴混元巾,身着布衣青衫,手持拂尘背负纯阳剑,散发着深邃缥缈的天道气机。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他的脑海之中竟是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这尊法相的身份,竟然是八仙之首的吕祖——吕洞宾。
了无痕道:“我曾入天道轮回,得吕祖剑道传承,悟得‘纯阳天剑’……持此剑者,替天斩诡,从某种才意义上来说,与你差不了多少。”
周玄凝视着那虚无缥缈的吕祖法相,目光下视,落入了无痕手中的纯阳天剑上,那一缕剑光宛如萤烛之火,却压缩着恐怖的天道气机。
这是了无痕的诚意,同样,也是了无痕想要开诚布公与他谈话的资本。
他于是沉吟道:“阁下的意思是?”
了无痕坦然道:“你我皆承天道意志,不说携手共进,但起码也要知道我们这个圈子的存在……因为有一些事情,只有我们才方便出手解决。”
“‘你们’?”周玄的面色微微一变,心说尼玛,敢情有一伙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自己还不知道?
靠……这个世界的水果然深不可测……
了无痕收起纯阳天剑,喝了一口酒,道:“我从夏熵那家伙发布‘陆地神仙鉴缉杀令’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你了,对于你不说有十分了解吧,七八分也该了……”
周玄童孔一缩,心底思绪翻腾,这了无痕话里有话啊!
了无痕张开五指,哂笑道:“方仪十地之间,知晓你真实身份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在下不才,便是其中之一。”
周玄凝视着了无痕,没有说话,却明白了了无痕为什么要在说话之前先放出天道气机和纯阳天剑了。
如果不先放出来证明一下自己的话,他很有可能已经向了无痕出手了。
“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周玄缓缓问道。
了无痕挑眉笑道:“你想多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已经来到了一环区域,自然不会特地来找你。我是因为乾宫碑林封印被破,这才特地赶来消灭这部分诡道血云的。”
“至于遇到你,这本就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遇见了。”
“因为你出手了,所以我就划水看戏了……周玄。”
听到了无痕轻描澹写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周玄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嘲道:“所以就算没我你也会出手?那我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了无痕笑道:“怎么会多此一举,你若不出手,水一那帮小家伙们可定要折损几个在这里。”
他揉了揉眉心:“虽然水一和云无涯那两个小家伙一直心心念念要把我打败,但要是他们真的一不小心挂掉了,对于星海玄门而言也是一笔巨大的损失啊……”
周玄一边思考,一边沉吟道:“所以……当我第一次以‘吴彦祖’的身份出场时,其实就已经暴露了?”
了无痕微微摇头:“那倒未必,我们也是经过了一番调查之后,才确定了你的身份的。怎么说呢……大胆假设,细心求证嘛!”
周玄扶额,心说你们真厉害。
了无痕笑道:“放心吧,我说了,知道你身份的,一共不超过一手之数,这是保守起见,因为实际上只有除我之外,只剩下两个人知道你的身份。”
“哪两个?”周玄干脆问道。
了无痕便道:“一个是清澜江显圣二郎真君……南云洲之变时,那帮妖仙对你出手,你自己解决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非真身前来的,就是二郎显圣真君给你扫尾的。”
周玄微微一愣,忽然想到了那个槐中仙的因果——槐中仙来的就是分身,但他消灭掉之后,却还是清算到了后者的因果。
现在听了无痕一说,想来就是二郎显圣真君在他干掉槐中仙的分身前就已经把它的真身给灭掉了。
了无痕接着道:“二郎显圣真君是第一个注意到你的大能者,在你第一次触动运劫的时候就发现你了”
“你应该还记得吧,你的第一次运劫不了了之,那是因为天上的伪仙假神欲要代行运劫,将你真正的运劫盗取,好在二郎显圣真君出手,将他们当场喝退。”
周玄神色微动,心说原来如此。
了无痕接着道:“但那时候气机迷雾太大,他并未发现你,真正发现你,还是在南云洲之变时。”
周玄微微点头,能把这种秘辛说出来,毫无疑问这个了无痕是真心前来与他相交的。
他便问道:“还有一个是谁?”
了无痕道:“还有一个啊……是太清罗浮宫的大能者,道号‘提壶道人’,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周玄摇了摇头:“没有听过,那这位提壶道人,又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了无痕笑道:“提壶老头注意到你,是在陆地神仙鉴缉杀令颁发的时候,说实话……这个陆地神仙鉴也就是大夏仙朝用来约束香火神和境内妖仙的,我们列在其中,无非就是配合着他们玩个过家家。”
“所以你也看到了,真正执行缉杀令的,根本没有玄门中人。”
“说句实话,你平定南云洲之变时,虽然战力还算可以,但还没有真正引起我们的注意……那时候,我虽然注意到你,但也没有多上心。”
“硬是要说的话,只有二郎显圣真君对你格外关注,原因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或许与你所修行的法门有些关系。”
“而让我们真正注意到你,则是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你以‘法海’的身份,颠覆了七曜祭道飞仙法阵,破坏了夏懿的计划。”
“原本提壶老头是打算暗中出手的,但你动手了,就省下了他的功夫。”
“第二件事情,就是你在天外渡运劫时的事情了。”
“你渡劫的时候,方仪十地与星海之间的壁垒被一股深不可测的气机封死,任何人生灵都无法在十地与天外星海之间往返。”
“虽然天道世界数量极少,但与之相关的小世界却有不少,而兰若界本身又是红海救苦天尊开辟出来的道界,后来成为了梵教的领域,只能有阿梵宫去排查……”
“它们隐藏极深,加之多年来都闭界清修,不曾出现与诡道有染的迹象,便逐渐成为了一个死角。”
“如果不是你和珈谛尊者联手毁灭了冥罗法身,一旦等它将时机酝酿成熟,失去了人道力庇护的昆灵界很容易被它蚕食,成为下一个诡道世界。”
周玄闻言,微微颔首,各种细节他不是很了解,但冥罗法身想要将昆灵界纳入祭道矩阵的事情,他却也推算到了。
了无痕继续说下去,别看他时不时地灌一口酒,但说的话不论条理还是逻辑都十分清晰,很快,一条属于他们的时间线,便是在周玄的面前缓缓展开。
随着了解的不断加深,周玄时而皱眉,时而恍然,时而微微点头,那原本被他积累起来的一些困惑,也是得到了解答。
“原来二郎显圣真君早就开始关注我了……这么说的话,那清澜江的古庙,必须要早点过去一趟了。”周玄暗道。
“所以,事情总体而言就是这样。”了无痕说罢,又往嘴里灌了几口酒,旋即想到了什么,扬了扬葫芦,问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喝酒不?”
周玄摇了摇头:“不喝。”
“没劲。”了无痕摇了摇头,“唉!剑与美酒,实乃人生之两大乐事,你不喝酒,乐趣就少了一半。”
周玄眉梢微挑,忍不住道:“不该是剑与美女吗?”
了无痕斜眼俾睨,嗤笑着摇头:“小了,格局小了。”
“红粉骷髅尔,到头来要么黄土一抷,要么是面首无数……有什么意思?”他轻轻地拍了拍周玄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女人呐,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人生在世啊……顾好自己就行,只要手中有酒,心中有剑,就算是九天十地,也未尝不可战个痛快!”
“看你小子也还年轻,这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听我一句劝……”他又拍了拍周玄的小腹,“勒紧裤腰,腹中才有气。”
“好了,你把‘星海传神仪’拿出来,我们互相留一下联系方式。这乾元上境里虽然无法使用星海传神仪,但却不影响我们彼此记录。”
“好。”周玄也不含湖,手腕一翻便是将星海传神仪取出,与了无痕互相保留了联系方式。
了无痕收起星海传神仪,点头道:“一旦发现类似兰若界的道界,我会立刻与你联系。”
周玄眸光一凝,点头道:“好!”
又是简单地聊了几句,了无痕看了看乾宫碑林,道:“周老弟,此间事已了,我还要去一趟幽元剑冢,你要是没有其他的打算,不妨与我同行。”
“幽元剑冢?”周玄眼睛一亮,“巧了,我也正打算去幽元剑冢!”
“哦?”了无痕闻言,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试探性地问道,“你也是去消灭诡道血云的?”
见周玄点头,了无痕不禁来了兴趣:“我忽然有些好奇了,你这一次来乾元上境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与我们一样?”
周玄问道:“你说的是‘你们’是指的……你和提壶道人吗?”
了无痕神秘地笑了一笑:“不错,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加入我们。”
周玄笑道:“先说说吧,我算了算,我的行程安排可是紧得很呐!”
“那不如边走边说?”了无痕道。
“好建议。”两人一拍即可。
了无痕哈哈一笑,踏着飞剑化作一道流光破空而去。
周玄望着了无痕的背影,眼底闪过一道精芒……了无痕光是这手御剑之法,便远非寻常剑仙所能企及,剑走如穿梭空间,悄无声息又迅疾万分,宛如游龙归海一般。
他当即施展纵地金光法疾驰而上。
“纵地金光?不错喔!”了无痕夸赞了一声,言归正抓道,“先说说我和提壶老头吧,我们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镇压这里的诡道。”
镇压诡道?周玄心头一动,这倒是与他的目的出奇地一致啊!
了无痕补充道:
“不久之前,真君在清澜江边夜观星象,发现天庭有些异动,结合乾元上境的事情,便怀疑那些诡道魔物会有所行动。”
“你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得不妨,于是我和提壶老头特地进来调研一下。”
“原本我们是打算看一眼就走的,谁想到这一看就真的发现了异常,这帮诡道魔物竟然真的打算破坏这里的封印,将乾元道君的诡尸提前释放出来。”
“诡尸?!”周玄眼皮子勐地跳动了一下,但没有打断了无痕的话,而是继续听着,将问题先积累起来。
“于是我们便将计就计,等它们先破坏封印放出了诡道血云,我们再出手将其消灭,然后用天道气机将之彻底磨灭。”
“你呢?”了无痕说完之后,看着周玄问道。
周玄想了想,道:“能先跟我说说那诡尸是什么东西吗?”
对于周玄不知道诡尸的事情,了无痕也没有产生多大的意外,而是解释道:“乾元道君见诡的事情,你知道吧?”
“我知道……诶你等一下!”周玄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你们其实是知道乾元道君见诡的?你们也知道正乾元上境,就是乾元道君的封印之地?”
了无痕还不否认地点了点头。
周玄见状,语气不禁透着几分寒意:“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将这个事情告诉其他人呢?”
了无痕没有因为周玄态度的变化而生气,而是平静地说道:“我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反应可比你激烈多了。”
“但是站在我们这个位置上,眼光不能如此狭隘,必须要能够透过本质去看待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