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腥的气息里渐渐掺杂着尸体腐烂的味道,他们均是一愣,停下了脚步,谁也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大概每个人都已经猜到冰窖里是怎样一番凄惨的样子。
亚伦蹙了蹙眉头,疑惑的询问着给他们指路的萨尔:“平时这里的血腥味也会这么重吗?”
这个答案很是显然。
萨尔不出所料的摇了摇头。
本来就是一处冰窖,就算有尸体也该冻成冰雕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么新鲜的血腥味,还有不停翻滚着的腐烂味?
纵使他们的心里还有着百般不解,眼下,他们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打探究竟。
萨尔和亚伦似乎不约而同的达成了某种共识,那就是这一路上保护最柔弱的小爱洛。
通往冰窖的甬道渐渐狭窄,只能通行一人,萨尔在前面领路,亚伦就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将小爱洛夹在队伍的中间。
不知道走了多久,萨尔停住了脚步,又蹲下了身子,似乎是已经走到了甬道的尽头,那处冰窖正在甬道的正下方,他们需要在这里跳下去。
萨尔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爱洛。
虽然高度并不高,可是爱洛穿着水晶鞋和礼服裙,毕竟有些行动不便。
“要不要我帮你?”萨尔冲着爱洛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想带着她,平平稳稳的飞下去。
爱洛的小手攀在冰冷的墙壁上,有些不知所措。
在僵持的瞬间,亚伦已经将爱洛向后一带,拥入怀中,似笑非笑的冲着萨尔轻勾唇角:“我女人的事情,就不劳烦您担心了。”
等等,他的什么??
他的女人?
萨尔撇了撇唇角,很是识趣的别过身子。
爱洛的脸颊则是蔓上两团绯红。
亚伦对她的称呼,真的是越发致命了。
萨尔展开双翅,冲着甬道的尽头开始滑翔,很快便落在地上。
亚伦的大手揽过爱洛的腿弯,横抱起爱洛娇小的身躯,同样是急速跟上。
冰窖里更是冷得彻骨,爱洛的眉睫上都凝结上了冰碴。
亚伦怕她冷,把爱洛的双手抱在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的呵气揉搓。
血腥味越发浓重,萨尔已经无心调侃亚伦和爱洛,眉心微凝的步步上前。
顺着蜿蜒的,犹如一道小溪的血迹走上前,萨尔看到的居然是该隐的背影!!
该隐跪坐在血迹的中央,银灰色的长发垂地,像是片片海藻蔓延开来。
该隐的身上蕴着阴冷的寒芒,黑漆漆的指尖上沾满了血迹,似乎在地上专注的画着咒文。
该隐的衣领半敞,衣袍上也同样是已经沾满了血迹,越发妖冶。
微微偏过头,该隐露出了姣好的侧颜,精致的下颚线微扬,卷翘的眉睫微敛,敛去该隐眼底浑然天成的阴冷。
该隐的眸子里晦暗一片,像是在朝着萨尔的方向看去,又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他,该隐专注的只是地上的那些咒文,该隐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像是失了魂的傀儡娃娃。
直到萨尔无意识的向前走了几步,脚尖踩到了那用血迹画出的咒文一角。
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该隐,瞬间像是失了智,清冷的眸子里倏然蓄满了疯狂,该隐轻舔着獠牙,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垂在身侧的大手已经弓起,苍白的手背上凸起青筋。
该隐的指尖还在滴血,他低沉的嘶吼着,仿佛要把眼前的萨尔撕得粉碎!!
萨尔愣愣的打了一个哆嗦,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他也没有料想到,该隐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
萨尔不知道那些咒文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偌大的六芒星的一角,被自己踩掉了一抹血迹。
毕竟该隐浑身散发的就是首领的骇人气场,萨尔这种小喽啰,慌慌张张的想要蹲下身子帮该隐填补完毕,可是他却偏偏又忙中出错,萨尔又接连抹花了好几个咒文……
那个坐在六芒星中央的该隐,目睹了将他的所有的辛苦毁于一旦的萨尔,气得近乎快要疯狂!
该隐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子,转过身,萨尔这才发现,该隐穿的并不是首领的衣服,而是很久很久以前,该隐经常穿的那身衣袍,前襟本是如雪的洁白,此时此刻却沾满了猩红的血迹。
该隐的衣领大开,露出了大半个胸膛,可是该隐依旧像是没有理智一般冲着萨尔癫狂的嘶吼,像是在发泄着心底的怨怼,有那么一瞬间,萨尔突然觉得,该隐未必认得出来,眼前的人是他。
该隐好像已经失去理智了。
“该隐!你清醒一点!!”
萨尔也同样是冲着该隐的方向嘶吼着,试图唤回该隐的理智。
之前对待叛徒的恨意也仿佛一时间烟消云散,萨尔只想让该隐保持理智,清醒过来,变回原先矜贵高冷的血族首领,而不是现在这样满身浴血,癫狂嘶吼,双眸猩红的怪物!
“发生什么了?!”亚伦顺着那嘶吼的声音,带着爱洛匆匆赶来。
待到亚伦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是条件反射一般,牢牢捂住了爱洛的双眸:“别看。”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被刺目的殷红所笼罩,几缕迷途中的孤魂围在六芒星的四周,将该隐围在中央,地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用血迹书写的咒文,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凝塞不通,而那个在中央不停吼叫的该隐,更像是死过了一次,完全丧失了理智!
该隐的衣袍凌乱,银灰色的长发也是凌乱的垂在耳畔。
他的双眸被殷红所覆盖,眼底却是乌青一片,脸色苍白的越发吓人。
即使该隐那么精致的五官,也无法拯救这可怖的景象。
该隐像是一只困兽,嘶吼着冲着萨尔狂奔而来,还在滴血的指尖牢牢地钳在萨尔的肩膀上,留下了两个血指印,“你怎么赔我?!你拿什么赔我?!!”
他熬了那么多年,终于熬到了这一天,就是因为这个白痴的所作所为,该隐又要错失一个复活卡洛斯的机会!!
没错。
就是卡洛斯。
萨尔被疯狂嘶吼的该隐骇住了,该隐纤细的指甲深深嵌入了萨尔的皮肉之中,恐惧和震惊密密的交织,已经让萨尔忘记了疼痛,萨尔愣了半晌,眸光这才渐渐地往六芒星的中央看去。
萨尔刚才就隐隐约约的觉得不对劲。
待到萨尔看清那个笔挺挺躺在铺满野蔷薇的棺材中央的少年后,萨尔彻底说不出丝毫话语了。
那个少年正是卡洛斯。
依旧是精致的,吹弹可破的面庞,细微的响动会让少年蝶似的眉睫微颤,即使他的双眸紧紧地闭着,仍能让人想到那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眸,只是卡洛斯的脸上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薄唇也同样是褪去了红色,金灿灿的碎发垂在耳畔。
大概刚才该隐怜爱的抱过他,卡洛斯身上的白色衣装有些凌乱。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刚还被冤魂的声音刺激到嘶吼的少年,怎么转瞬就躺在了棺材里?!
而且卡洛斯的俊脸上看不出丝毫生机!!
就像是……已经死去很久的少年。
该隐疯狂的叫喊之后,知道自己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了,该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重量,腿弯一软,又跪坐在地上,该隐咧了咧唇角,惨惨的笑出了声,那双猩红的眼眸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有哀伤,有懊恼,也有无尽的恨意……
萨尔却像是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能力。
愣愣的张开了嘴巴,却半晌没有说出来一个字眼。
萨尔的肩膀上被该隐的指甲,泄愤似的戳穿了几个洞眼,汩汩的殷红顺着伤口蔓延,可是萨尔却丝毫不觉痛意,他现在的心底只是在疑惑,卡洛斯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躺在这里,该隐又为什么会沦落成如此癫狂的模样?!
该隐的几下笑声过后,冰窖里的火把瞬间熄灭,那几抹被束缚在六芒星四周的冤魂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用血迹书写的咒文,还有那个六芒星,也同样是不见了踪迹。
唯独卡洛斯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平躺在棺材里,棺材里茂盛绽放的野蔷薇,一朵连着一朵迅速枯萎,卡洛斯双手交叉叠在身前,手中握着的野蔷薇还是娇艳欲滴。
空中的腐烂气息似乎减轻了许多,被血腥味凝塞的空气都仿佛能够流动起来。
仿佛刚才他们所目睹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而那个笔挺挺躺在棺材里的少年,却是真实的,在永久的沉睡中。
萨尔看到这一切的变化后,更是说不出话,可是萨尔僵直着的四肢似乎有了感觉,萨尔垂下头,想去看该隐,想要听他的说法,却看见该隐垂着头,双手倏然捂住了脸,肩头不停地抖动起来。
低低的呜咽声,即使被刻意的压抑,可却依旧泄出于唇齿间。
该隐这是哭了吗?
萨尔第一次见该隐哭泣,他的声音越发加剧,哭得可怜。
萨尔刚想蹲下身子,安抚该隐。
下一秒,该隐突然抬起头来,唇角又是高高的朝向两旁咧开,露出一抹近乎是可怖的笑意。
萨尔被该隐狰狞的笑容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原地,眼见着该隐就要冲着他发起攻击,萨尔连忙手脚并用,很是狼狈的向后爬去,躲避着。
可是萨尔的速度依旧没有该隐快,该隐先他一步,伸手钳住了萨尔的脚踝,不过是轻轻一拽,萨尔又是回到了该隐的眼前,萨尔心惊肉跳的直勾勾盯着该隐冲着他张开了嘴,那狭长的獠牙就要深深的嵌入萨尔的大动脉!
“亚伦!救命啊!!”萨尔被这样的该隐吓破了胆,哭着喊着求救。
亚伦这才不慌不忙的微微启唇:“卡洛斯?醒了?”
亚伦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空旷的冰窖里越发响亮,直直的传到了双眸放空的该隐的耳中。
该隐闻声,像是被点到了死穴,立刻抛下萨尔,冲着那个棺材奔去。
亚伦骗他的。
卡洛斯依旧在沉睡。
该隐知道自己被耍了,愤恼的换了一个目标,又冲着亚伦直直扑来!
亚伦不慌不忙,将小爱洛保护好,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符,贴在该隐的脑门上。
这是小仙女贝拉很久之前周游各国,去了神秘的东方国度淘来的宝贝,亚伦觉得很有趣,便骗到了手,气得那个小贝拉想要和亚伦断绝往来,最后还是被亚伦的一顿饕鬄盛宴哄好了。
该隐瞬间直挺挺的站在原处,一动不能动。
只能愤愤的转着猩红色的眼眸,剜了亚伦一眼。
萨尔见该隐已经被亚伦降服了,这才敢匆匆的赶来,质问已经恢复清醒的该隐:“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该隐则是傲慢的看了萨尔一眼,许久,该隐又是不屑的挪开眸光,薄唇依旧是紧抿着,一言不发。
萨尔微愣的挠了挠头:“亚伦,你点他的哑穴了?”
亚伦回以一个沉默:“……”他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理你。
时间僵持了许久,该隐终于喉结微动,沉沉的启唇:“正如你们所见,卡洛斯其实已经死了,我所做的一些,不过是为了复活卡洛斯罢了。”
这会儿彻底是三脸震惊了。
卡洛斯已经死了?
那他们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是卡洛斯的魂儿吗?!
该隐顿了顿,他的眉眼微垂,像是在隐去眼底的哀伤和恨意,诉说着平常事一般:“是卡洛斯跳下的悬崖,他所说的妹妹,不过是我给他编造的假记忆罢了,那一切都是他所经历的事情,而那个一直陪伴着‘他的妹妹’……是我。”
亚伦已经听懂了,黑玉似的眸子里漫着深意。
爱洛了解得并不多,萨尔则是仍一头雾水。
该隐又是给萨尔回以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薄唇微启,时间渐渐推移到了这场孽罪的起初——
一个血族将卡洛斯抓回城堡做移动血库。
那一天,该隐依旧是像平常一样,偷偷潜入人间,注视着卡洛斯的一举一动。
却发现卡洛斯家里的房门大开,他的父亲母亲均是躺在血泊之中,而卡洛斯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