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国女子很少识字的,但戏子得除外。不识字就无法看懂戏文,看不懂戏文,也就等于一辈子都会被人cāo纵在手心。
易嬴的拜帖上除了名字外再没有一个字,这却比那些写满了字的戏文更难懂。
不过幸好,阮红的心思不仅是做个姨太太就满足了。望着已被万大户取在手中翻转的铜钱,阮红若有所思道:“老爷,你说知县大人是来送钱的,还是来要钱的。”
“送钱?谁不知道县衙有多少钱,他有什么钱能拿来送我。这个臭老狗,居然敢明着向我索钱,难道他也不想活了吗?”
人生在世,真正的快事是什么?
不是有多少钱,有多少女人,有多大官职,而是生杀予夺的权力,生杀予夺的瞬间。
阮红并不奇怪万大户轻易就对易嬴起了杀心,不是被万大户的狠劲所惊,阮红根本不会嫁给万大户。何况万大户也没说错,不管易嬴是不是不想活了,至少阮红知道,上任兴城县知县的真正死因就与万大户有关。
阮红说道:“老爷,那你说他凭什么找老爷要钱。”
“哼!谁管他凭什么找我要钱,谁敢跟我的钱过不去,我就敢跟他过不去。万荣,叫人把那臭老狗给我打出去。”万大户气势汹汹说道。
万荣虽然只是万府管家,但要想做好万府管家,仅靠忠心可不成。例如万大户前两ri想要介绍给知县易嬴的远房侄女,其实并不是万大户的侄女,而是万荣的侄女。只是因为同样姓万,所以才被万大户硬牵扯上关系。
万荣虽然也清楚自己侄女长的是什么德xing,但却没想到知县易嬴真的敢拒婚。
这不仅是万大户的耻辱,更是万荣的耻辱。
甚至万荣都不愿多想自己有没有资格与知县易嬴攀亲,有没有资格对知县易嬴表示愤怒。因为自己侄女可是借着万大户的由头被许给知县易嬴的,万荣根本不认为知县易嬴有资格说出拒绝二字。
听到万大户命令,万荣也不再掩饰胸中愤恨,一脸恶狠狠说道:“是,老爷。”
“等等!”
在万荣转身前,阮红先喊了一声。
故意没去看万大户立即yin暗下的眼神,阮红装做低头思索道:“老爷,你说知县大人为什么敢上门找老爷要钱,难道他真不知道老爷厉害吗?何况他还带了白花花一起上门。要知道白花花可是被知县大人抢入县衙的,他上门要钱的由头又是什么?”
要想在万大户身边生存下去,单纯的顺从可不行。
阮红不仅想通过各种事情来证明自身价值,同样也想打击万荣在万府的声望。当然,阮红并不会在这种事上轻易表露出与万荣针锋相对的态度,巧妙掩饰原本就是戏子最大的能耐。
突然听到阮红提醒,万大户也陷入了思索中,想想说道:“带他进来,我到要看看他能说些什么。”
“是!老爷。”
看不到阮红眼神,万荣心中极为郁闷,但也不好借题发挥。何况万荣也不是阮红,根本不敢在万大户面前有丝毫犹豫。
从花厅退出后,万荣就老老实实找到易嬴。规规矩矩将两人带到后院中,丝毫没流露出心中的一丝愤恨之意。
“老爷,你看那里有座假山。”第一次来到万府,白花花胸中充满了兴奋。经过万府花园时,指着远处假山就欢喜起来。
听到白花花赞叹,低头带路的万荣抽了抽嘴角。横了一眼贴在易嬴身上的白花花,万荣又想起每天在自己面前闹着要做知县夫人的侄女,心中骂道:“没见识的婆娘,你为什么不去死。”
由于年纪大了,知县易嬴的身体也不好,所以有好过没有,易嬴现在走路都要由白花花搀着。
将全身感官集中在胳膊传来的白花花胸脯触感上,易嬴一脸满不在乎道:“那算什么,迟早咱也要建一座这样的大宅子。”
身为现代人,房子是所有人的梦想。知县易嬴就是因为没房子才必须住在县衙里。易嬴在现代社会都没因房子的事情犯过愁,现在来到没有地价、只有房价的北越国,更是不用担心。
听到易嬴炫耀,万荣心中微微一动,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易嬴弱点。
一路来到花厅前,易嬴首先看到的是阮红。
与白花花一样,阮红身上也穿了件蝴蝶绣红的敞胸绯衣,不过却不是白花花身上的纱织绯衣,而是真正的绫罗绸缎。或许因为是在自己家中的缘故,阮红胸口露出的更多。乍看之下好像比不上白花花丰满,但以易嬴在现代官场阅历,却清楚那只是ru型不同。
白花花的胸脯为西瓜状,上下都很饱满。阮红却应该是钟ru型,上面看起来不显眼,重点却在胸部下缘。
虽然其他人不敢像易嬴一样盯着女人胸脯看,但对方既是万大户的女人,那当然不看白不看。
仿佛没看到易嬴盯着自己胸口的双眼,迎上白花花,阮红就巧笑倩兮道:“花花姐,好久没见了。你什么时候和知县大人在一起了,妹妹可想讨一杯你们的喜酒呢!”
“妹妹说笑了,姐姐哪有你那么风光。”
放开易嬴胳膊,白花花就与阮红高兴地双手握在一起。易嬴虽然已从知县易嬴记忆中知道阮红的七姨娘身份,但却没料到白花花竟与阮红这么熟悉,一脸诧异道:“小娘子,你和阮姨娘很熟吗?”
小娘子?
听到易嬴称呼白花花的方式,阮红差点在平地打个趔趄,白花花却满脸欢喜道:“老爷,花娘以前就住在阮姨娘的戏班旁,在阮姨娘的戏班散去前,花娘最喜欢听阮姨娘唱戏了。可惜阮姨娘嫁给了万老爷,老爷你再没有机会听到阮姨娘唱戏了。”
“哦?阮姨娘还会唱戏?这还真是多才多艺啊!看来本县还是来兴城县太晚了,不然就可以好好欣赏一下阮姨娘的天籁清音。”
“知县老爷真会赞赏人,我们一起进去吧!老爷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背着万荣向易嬴抛了个媚眼,阮红就挽着白花花走在了前面。两人衣衫虽然一个是绫罗绸缎、一个是粗织白衣,但由于都是美人,走在一起就好像一对姐妹花般耀眼。
易嬴虽然被阮红的媚眼打了个岔,但很快又就释然了。
在北越国,戏子的身份其实并不高,也就比那些ji户强一些。
易嬴只是习惯xing用上现代社会对演艺圈女人的赞语,不仅抹去了阮红被白花花揭穿身份的尴尬,更像主动对阮红示好一样。这即便不是易嬴本意,但对阮红来说也值得付出一个媚眼了。
再说易嬴又没有染指阮红的机会,这样的媚眼真是说有多便宜,就有多便宜。
跟在万荣身后,当易嬴绕过青玉屏风进入花厅时,白花花已被阮红拉到侧旁的小桌边坐下了。
这并不是知县易嬴第一次来到万府花厅,上次万大户给知县易嬴说亲同样是在这个花厅里。除了钟ru石和青玉屏风,整个花厅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张雕花长条红木太师椅。如果不是太师椅中间还有个小茶几,上面简直就能躺人。而那也是万大户惯常用来待客的地方。
在易嬴进入花厅时,坐在太师椅上的万大户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从知县易嬴记忆中,易嬴已知道万大户与知县易嬴的关系完全是一边倒。
如果知县易嬴不是拒绝了万大户提亲,那就和万大户面前的一条狗差不多。虽说知县的确是地方上的父母官,但却不是什么地方的知县都能拿出来炫耀。只要是兴城县县民,谁都知道万大户的话要比知县大人的话更管用。
所以,即便明知万大户是在朝自己摆架子,易嬴也毫不在乎。不等人招呼,易嬴就自己走到长条太师椅的茶几另一头坐下了。
随着易嬴屁股落座,万大户脸sè顿时一沉,鼻中重重“哼!”了一声。
换成原来的知县易嬴,这时肯定会被万大户吓得屁滚尿流。但万大户这样的做派,根本入不了曾做过市长的易嬴法眼。
易嬴也不担心万大户会不会怀疑什么,自顾将茶几上的点心拿起,慢条斯理放入嘴中说道:“万老爷,你的鼻音怎么这么重,难道感冒了?如果真是感冒了,万老爷可千万不要违疾忌医。不然万老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偌大的家产可就要全都败光了。”
“知县大人就是为了说这话才来找万某?”
万大户虽然在兴城县一直强压知县易嬴一头,但在表面上,万大户还是能做到对知县易嬴客客气气。
只是在易嬴眼中,知县易嬴似乎是有些自甘下贱,或者干脆就是穷疯了。自从知道万大户有多富有,知县易嬴立即剃头挑子一头热地主动开始向万大户投诚。
所以,易嬴的危言耸听虽然令万大户很恼怒,万大户却也只是脸sè微微变得有些铁青,与往ri在知县易嬴面前的做派毫无区别。
没想到万大户这么沉得住气,易嬴只得抚掌大笑道:“万老爷说笑了。万老爷的钱若是只为自己而生,只为自己而死。万老爷的身体不仅与本县毫无关系,也与本县万千县民毫无关系。最多只能让万老爷的家人眼热一下,到不到得了手还不一定呢?”
突然听到这话,万大户脑门上立即多了条黑线。
因为很明显,易嬴话中翻来复去就脱不了一个死字,分明是在暗示万大户要有麻烦了。
挥手斥退一脸不甘心的万荣,万大户的身体靠向太师椅间的茶几,第一次倾向易嬴说道:“知县大人,你是得了什么消息吗?如果知县大人肯不吝赐告,小弟ri后必有厚报,听说知县大人很喜欢小弟在大板街的宅子……”
从“万某”到“小弟”,仅是一个小小称呼上的变化,易嬴就知道万大户已经成功入套了。
易嬴虽然并不清楚知县易嬴究竟看上了万大户那幢宅子,这时也乐呵呵说道:“呵呵,宅子的事情好说,本县今天可不是为了宅子的事情来麻烦万老爷。相信万老爷很清楚,本县早年丧偶,至今仍是孤身一人。虽然小娘子很乐意跟着本县一起过ri子,奈何本县囊中羞涩,备不起彩礼。”
“知县大人的事就是小弟的事,知县大人放心,白娘子的彩礼就包在小弟身上了。”万大户拍着胸口说道。
“那就多谢万老爷了。”
一边在心中乐开花,易嬴就满脸堆笑地朝万大户拱拱手。
什么是官员?官员就代表了官方消息。
所以不管有没有根据,任何人都不敢将官员嘴中的闲话轻易当成子虚乌有。这不仅在现代官场适用,同样适用于北越国官场,何况易嬴还专门找到了万大户家索要彩礼。没点依仗,谁敢这么做?
这就是反复思量后,万大户不得不主动提出帮易嬴送彩礼的原因。因为只有这样,易嬴才可能说实话。
在万大户答应替自己送彩礼后,易嬴并没有急着说什么。双眼在屋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身旁茶几上的一碟松糕上。
第一次,万大户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只得双手将松糕碟托起,奉上易嬴面前说道:“知县大人,您要不要尝尝,这可是厨下新做的时鲜糕点。”
“好,好好,……万老爷真是太客气了,还是让本县自己来吧!”
终于觉得万大户开始变得知趣了,易嬴有种回到现代官场的感觉,一扫知县易嬴给自己带来的郁闷。
易嬴先是慢条斯理将松糕从万大户手中拎起,然后才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咽下,装做浑不经意般说道:“万老爷不用担心,那事现在还兴不起来。只要万兄稍做注意,两个月后未必真会有事情发生。唔,这松糕真好吃,居然有些粘牙,你看本县连话都开始说不清了。”
两个月后?
万大户当然不信易嬴是真的话都说不清了,心中反而认定易嬴是用这种方式掩饰向自己泄露消息的行为。
只是,万大户一时却想不起自己有什么麻烦会牵扯到两个月后再爆发,顿时有些不知该怎么接口。
易嬴当然不会让万大户继续探问下去,再问下去肯定就要露馅了。将松糕吞咽下肚,易嬴就站起身说道:“小娘子,还不过来搀本县回府?既然万老爷都已答应帮我们送彩礼,我们也快些回了吧!免得又被那些不开眼的县民在背后说三道四。”
“花娘多谢万老爷帮忙。”
“……老爷,我们这边走。”
白花花根本不知道易嬴在和万大户说些什么,只知道万大户已答应替自己送彩礼,立即高兴谢了一声,这才扶着易嬴往外走去。
易嬴最后横了一眼万大户,一边在心中窃笑,一边用眼神做出一个禁言的暗示。
做官靠什么,全凭两张嘴。只要官员有心,即便没事也能给人整出事情来。两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万大户有事就是易嬴说对了,没事也是因为得到了易嬴提醒。
而且有这两个月时间,万大户真的没事,易嬴都能给他整出些事情。
“向钱、向钱、向钱,我们的队伍,向钱进……”
易嬴可不是知县易嬴,穷得连官都不知该怎么做了。
做官的境界全在两张嘴皮上,扇动着两片嘴唇,哼着没人听清的现代官场小曲,易嬴就在心中痛快地长吼一声:“抢钱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