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百九十二章、这真是一种体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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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这真是一种体贴吗
身为一名武将,萧轼从没在任何文官面前退缩过。即便是皇室宗亲,同样不敢在萧轼镇守的奴隶营中乱来。
不然,不用易嬴去找萧轼麻烦,恐怕每日在奴隶营中进进出出的官员及官员家属都够萧轼受的了。
所以说完自己的最后坚持,萧轼的双眼就紧盯易嬴马车,等着他给自己答复。
易嬴不是没想到会被萧轼拦劫,但却没想到萧轼竟会用兵丁要吃粮来挤兑自己。
问题是,易嬴能不让乌山营的兵丁吃粮吗?不能。
所以易嬴说道:“萧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不说乌山营的军粮问题不归本官管理。难道一日没有粮吃,你们这些将官就要立即拖兵造反吗?所以,萧大人要拿军粮问题来责难本官,别说本官没有理会萧大人的道理,便是在陛下面前,陛下也不会理会萧大人。”
“那易大人是不管我们乌山营吃什么了?”
萧轼的双脸这时也沉下来。
因为,易嬴如果句句都要套上造反的罪名,那恐怕就不仅仅是周谨的问题,而是易嬴,或者说是易嬴身后的人已开始容不下乌山营这个特殊存在了。
所以萧轼也不再对易嬴辩白,因为不管萧轼是否辩白,只要易嬴敢打乌山营的主意,他就绝不允许。
易嬴却也毫不退让道:“乌山营吃什么,自有乌山营的粮草官负责。难道萧大人想说,没有了周谨,没有了周谨供的粮草,乌山营就不再是陛下的兵、不再是朝廷的兵了?信不信就凭萧大人这句话,陛下明日就会诛了周谨九族。”
诛周谨九族?
易嬴虽然只是说诛周谨九族,可不仅萧轼的脸色立变,萧轼身边的几个将官也有些慌乱起来。
因为,陛下如果真因萧轼这句话就要诛周谨九族,那说这句话的萧轼,以及跟随萧轼的他们又会有怎样下场,这已经不用多说了。
其他人这样说或许吓不了人,但易嬴早就有逼反万大户的前科在,谁又敢小看他。
因此即便是萧轼,这时也是怒斥道:“少师大人莫要信口雌黄,今日之事明明就是因少师大人强抢周老板珠宝箱而起。”
“哦?萧大人只记得本官强抢周谨珠宝箱,却不记得周谨最初羞辱本官家眷之事了?难道在萧大人眼中就是这样看待京城里的百官、看待朝廷众多官员的?如此一来,萧大人带兵在此又究竟是何居心。”
“少师大人,你别拿话吓人,先前少师大人已认可那是周老板师爷的个人所为,不然少师大人又会放过周老板?”
不能说得计,萧轼现在也只能抓着易嬴留下的唯一破绽不放。
易嬴却更在马车内不屑道:“那只是本官给乌山营留脸皮,而不是给到现在还想揪着这事不放的萧大人留脸皮。在本官已想息事宁人的状况下,如果萧大人还想继续坚持,闹到陛下面前,萧大人又以为如何?”
虽然易嬴一直都没从马车内下来,但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却又是身在暗处的易嬴稳稳压住萧轼一头。
等到易嬴说到这里,其他将官虽然是萧轼下级,却也忍不住小声说道:“大人,不如我们还是离开吧!周老板的事情,让周老板自己去与少师大人解决。”
“你们胡扯什么?难道你们想说乌山营的兄弟怕了谁吗?”
没想到在易嬴言语下,萧轼还没想到“妥当”的解决方法,自己属下却已经先害怕起来。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萧轼不禁怒叱了一句。
因为,这不仅可能导致乌山营和淞郡王都不再信任自己,更可能导致自己再也控制不住部队。所以不管后果是什么,萧轼都要先压住自己属下才成。
留意到马车外变化,易嬴顿时幸灾乐祸道:“哟!原来萧大人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一个小小的五品都尉都能将朝廷一品大员不放在眼中,那萧大人一个五品官都是如此,乌山营再高品级的官员,又该不将谁放在眼中啊!”
“本官抢周谨还有理由,萧大人抢本官又想用什么理由?”
“萧大人最好不要说自己不知道乌山营有自己的粮草官,没有了周谨,那些粮草官就不会干事了。萧大人舍不得周谨,自己摘不干净,也先帮乌山营摘干净行不行。”
“你……”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易嬴已经开始落井下石了。
因为,萧轼如果一直将自己与乌山营牢牢绑在一起,易嬴指责乌山营造反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但易嬴如果都先将乌山营摘出来了,萧轼再要紧抓着乌山营不放,别说易嬴放不放过他,乌山营肯定都不会放过萧轼。
再出什么事情,乌山营肯定会将萧轼交出去免灾,就好像周谨当初将老师爷交出去免灾一样。
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表现一下,表现一下自己的称职,表现一下自己对得起乌山营、对得起淞郡王的照拂,竟然就会被易嬴这样活生生从高高处扯下来。即便萧轼心中再想坚持,身体也禁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看来易嬴先前说的没错,他就是想看看有谁敢到他面前为周谨求情。
在萧轼已有些说不下去时,易嬴却掀开轿帘,瞪向已在萧轼身后急得胡乱拉扯马匹的将官说道:“你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萧大人想跟本官闹下去,那只是萧大人自己的事情,难道你们继续留在这里,真想将整个乌山营全给拖下去吗?”
“只为了一个商人的几两白银就敢带兵堵塞朝廷官员去路,难道乌山营真想给周谨陪葬不成?”
“大人,请恕末将……”
要想在远离乌山的奴隶营中独当一面,萧轼就必须做到让属下全无贰心才成。
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党同伐异年代,依靠某种名义就可在无人管束的地方作威作福。顺者昌、逆者亡,即便乌山营中早先也有人曾想插足奴隶营,但无一不都被萧轼在暗地处理掉了。
可即便现在能留在萧轼身边的将官都可说是萧轼心腹,但同富贵有,要想共患难,特别是近似于造反的患难,一般人并没有这个觉悟。
“住口!”
看到属下开始彻底慌乱起来,萧轼怒叱一声道:“少师大人,不用大人在哪里撺掇,本将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带他们走。但请大人也要记住了,以后大人与乌山营是敌是友,全在一念之间。”
“啧啧!萧大人,好像你一个都尉就能代表乌山营一样。但离开之前,萧大人不认为应该留下些东西再走吗?”
随着萧轼策马想要转身,易嬴却依旧发出一些带着挑衅的抽笑。
想起丹地武艺,萧轼也陡然一惊,再不敢背身离开,怒视易嬴道:“少师大人,你究竟想要怎样。”
“萧大人,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
“要是萧大人今日不留下些东西再走,萧大人认为就以自己今日所为,能向乌山营交代?乌山营又会放过萧大人吗?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该放手时就要学会放手。”
“……大人到底想怎样?”
没想到易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萧轼就有些须眉俱张。
但萧轼更无法否认,自己如果就这样走了,真的会无法向乌山营交代。因为易嬴若是狠咬着不放,说不定真会让乌山营背上个造反,至少是意图造反的罪名,给陛下留出整治乌山营的借口。
所以愤怒过后,萧轼只得说道:“如果少师大人想要周谨的项上人头,末将保证随后就为大人送到。”
“大人说错了,周谨是周谨,大人是大人。”
易嬴这才彻底掀开车帘,一脸志得意满道:“而且如果说到那周谨,本官到想让大人和乌山营饶他一命,便是放他回廑州成不成?更要告诉他,即便他做不了万大户,也要去投靠万大户才成,免得本官什么时候闲得慌,拿他当成万大户来开刀,这话萧大人可明白?”
“嘶!”
易嬴即便在那里说得兴致勃勃,众人却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易嬴这分明还就是万大户那一套,逼人造反。
好像他已经不耐烦万大户至今尚未起兵一样。
这种话别说当众说出来,就是想一想,未必都有人真敢这么去想。但易嬴偏就是说了出来,却让所有人都有些哑然。
甚至萧轼也是眉头一皱道:“少师大人,你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反正今日之错不是错在周谨身上,而是错在那老师爷身上。只要萧大人不因自己而为难周谨,想是乌山营和朝廷也没理由为难周谨,本官也就是想差那周谨不得不为本官办一件小事而已,这不会妨碍到萧大人吧!”
“既然这是少师大人之意,本官敢不从命,本官回去就将那周谨赶回廑州,不知大人还有何指教?”
听到这里,萧轼总算明白了。不管易嬴是不是真想逼周谨去投靠万大户,他的确没有现在就收拾周谨的想法,不然又怎会放过周谨。
可回到这里,不知该不该有所期待,萧轼却又不知易嬴留下自己想要干什么了。
易嬴说道:“不敢说指教,但萧大人如果还像先前那般坚持,本官原本可是想留下萧大人的两只手做伴的。”
“如果萧大人没有了可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两只手,萧大人又打算回家靠媳妇养活?萧大人的媳妇又会养一个不能干活的活死人男人?还是萧大人打算回家依靠自己老娘?”
“所以说,萧大人不坚持是对的。”
“因为萧大人不坚持,至少还能回去做人,还有两只手可以干活,用不着萧大人的老娘来养活萧大人,养到她老人家老死了,萧大人都没办法亲手帮她刨坟挖坑。萧大人爱不孝,本官当时也是很乐于成全呢!”
这算什么?
随着易嬴幸灾乐祸一溜烟说下来,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萧轼的双脸更是青一阵、白一阵。
因为,萧轼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是已经表露出了放手之意,易嬴可是真会砍下自己双手的。别说武将没了双手能干什么,就是文官,乃至普通百姓没了双手恐怕都会活不下去。
现在易嬴说出这话,一半是继续讽刺萧轼,一半却也是在警告其他人,乃至是在警告整个乌山营,莫要以此为念。
因此,强忍着心中的不快与郁闷,萧轼仍是只得老老实实拱起双手道:“少师大人教训的是,末将多谢少师大人开恩,但不知少师大人打算让末将留下什么东西再走。”
“那就需要萧大人自己去想了。”
易嬴仍是兴致勃勃道:“其实萧大人今日错就错在自以为有资格处理这事上,或者说,自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有资格在本官面前谈什么颜面高低。但萧大人就没意识到?本官不理会你才是真正在抬举你。”
“不然萧大人真以为自己能在这里压倒本官,说不定陛下明日就会下旨诛萧大人九族。”
听着易嬴在那里喷声,众人都有些无语。
因为,还有什么话能比易嬴现在说的话更恶毒?
没有了。
很显然,易嬴在这里赢了不算,还想要赢得光彩,赢得别人都没脸在自己后面继续教训萧轼为止。
脸色忽青忽白间,萧轼也只得咬牙说道:“少师大人,末将现在已知道错了。不知少师大人可不可以给末将一个痛快,究竟要末将留下什么才能安心。”
“萧大人认为自己真需要让本官安心吗?”
易嬴却饶有兴致地摇摇头道:“错了,错了,这可是大错特错。事实上,只要萧大人在这里让路,本官就足以安心了。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本官是否安心,而是萧大人能否让其他人也安心的问题。”
“因此萧大人现在要做什么,本官完全不会插手。”
“本官只是在提醒萧大人犯了什么错,并使萧大人考虑,要想别人不以此继续追究萧大人责任,萧大人又该如何去让人安心的问题。这可是本官在体贴萧大人,难道不是吗?”
体贴?这真是一种体贴吗?
固然易嬴说的头头是道,事情也的确会有这方面发展,可不仅萧轼很难接受这种体贴,便是围观众人,也是叹息多于赞同。
叹息什么?
叹息易嬴太会整治人,而且还整治得萧轼不服都不行。
当然,这并不是易嬴在北越国官场练就的本事,而是在现代官场练就的本事。而且比起那些现代官员犯错时的机敏,萧轼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些,也不得不让易嬴去提醒他。
为什么要提醒萧轼?
因为易嬴真正要提醒的不是萧轼,而是乌山营及一直没有在两人嘴中出口的淞郡王图迓。
因此,在易嬴“暗示”下,萧轼心中虽然苦楚,但仍是只得跨马抽刀,“唰!”一声将自己右耳割下来道:“少师大人训斥的是,末将的确不该听信小人谗言,再有下次,小人自当双手奉上。”
“这就对了。”
“那周谨是在好好做生意?是在跟本官竞价吗?如果是,本官立马就可还钱给他。可如果不是,别说萧大人,任何人都别想帮着周谨来打本官的脸。所以呢!现在不是本官与乌山营是敌是友全在一念之间,而是乌山营的人倘若再敢在本官面前胡闹,本官一个个活剐了他们。”
“嘶!”
看到萧轼割下自己耳朵,众人原本已经松了一口气。可是易嬴的话再一出口,众人又全都抽了口冷气,而萧轼的脸色更是难看无比。
不过,看出易嬴已真正“放过”自己,萧轼当然不会再多嘴惹罪受,拱了拱双手就说道:“末将多谢少师大人教训,恭送少师大人。”
“恭送少师大人。”
随着萧轼拉开马匹,马上将官也都齐喝一声,然后才有两个低级校官跳下马来,快速将挡路栅栏给搬开了。
没有了栅栏,易嬴也开始将车帘扯下。
然后不用易嬴吩咐,在童武示意下,马车就开始经过停在路边的萧轼等人,慢慢向前走去。而在经过萧轼身边时,丹地甚至还挑衅地望了望萧轼双手,显然比起萧轼自己割下右耳,丹地还是觉得由自己动手取下萧轼双手的代价更痛快些。
故意没去看丹地双眼,望着缓缓离去的马车,萧轼双眼中却充满了忌惮。
不是因为易嬴终于压过了自己,而是因为易嬴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乌山营的人倘是再敢在本官面前胡闹,本官一个个活剐了他们。
这样的话由易嬴嘴中说出,不说是份量十足,而是警告的意味非常明显。
好像今日并不是萧轼因为周谨的缘故不小心得罪了易嬴,而是易嬴特意要来触乌山营的霉头,并特意警告乌山营,警告淞郡王图迓一样。
想想现在京城中发生的事情,想想易嬴到现在做过的事情,萧轼就不觉得易嬴今日的所作所为全是无意而发。
即便今天的事情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但很显然,易嬴的双眼已经盯上了乌山营。乌山营这段时间若是再出什么茬子,不说早有此念的易嬴会不会插手,便是朝廷,恐怕也会设法让易嬴插手了。
所以,萧轼现在不仅担心自己在乌山营的将来,同样也有些担心乌山营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