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三百零九章、杀一人,活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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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杀一人,活一人
从图嘏处离开后,图稚并没有立即回王府,而是撒起小腿就在秦州城里奔跑起来。
图稚今年虽然已经十四岁,在北越国已是可以嫁人的年龄,但个头却很矮小,看起来就和十一、二岁的孩子差不多,也就是将将一米三五高。所以,别说图稚从没将自己当成大人,浚王府中也没人将图稚当成大人。
不过,与浚王府中的许多人,至少是与那些世子、郡主不同,图稚却是一个少有的、亲手杀过人的异数。
毕竟以王府身份,除非是在战争中,杀个人还要他们自己动手?传个话就行了。
只有图稚不同,年龄虽然不大,杀人却一定要亲自动手。
“杀人喽……,杀人喽……”
奔到爻埠街附近,看到前面已经围了一大群人,图稚就开始扯着嗓门喊起来。
清脆的童声好像天籁之音一样砸下来,原本还是闹哄哄的爻埠街瞬间变得无比安静。回头看到奔过来的图稚,随即所有人都一起欢呼出声道:“小郡主,是小郡主来了。”
与浚王府的其他人很少上街,即便上街也是大队人马伺候,或者简装素从,根本让人看不出那是王府队伍不同,图稚每次出门却都是独自一人,而且环佩绶带齐全,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小郡主一样。
但知道归知道,却从没有人敢打图稚的小心思。
这不是没人尝试过刺杀图稚来报复浚王图浪,而是看过图稚在爻埠街杀人后,至少那些上不了档次的平民已不敢再对图稚动歪心思了。
为什么在爻埠街杀人?
因为爻埠街的街心十字大道原本就是秦州城的刑场。
图稚虽然贵为郡主,但却最喜欢到爻埠街上代人行刑,这就是秦州城传扬已久的小孩杀人的胜景。
小孩子杀人有什么好看?
当然好看。
每当图稚举起足有她人高的砍头大刀挥下去时,那些看热闹的闲人就全都会喝起彩来。而且图稚杀人还有个规矩,那就是她在爻埠街上杀一人就要救一人,死一人就要活一人。
虽然小孩子杀人的确有些血淋淋,但杀一人却能活一人,却也给了那些死囚无限希望,希望自己是被图稚活的那个人。
在秦州城中,也唯有图稚一人才拥有这种死中活人的能力。
即便浚王图浪也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知道图稚有这“本事”后,不是没人想打图稚的主意,只是全都被图稚杀了出来。
百香楼虽然是秦州最大的风月之地,但同样就在爻埠街十字大道的旁边。爻埠街十字大道虽然的确是秦州城的刑场,但附近却也是秦州城最为繁奢之地。不是因为别的,就为了沾一个彩头。
虽然很多地方都说杀人之地不吉利,但作为一个以战养国的国家,杀戮本就是北越国的财富来源。
不能出到境外作战增加财富,自然就要靠在刑场沾些杀戮之气来增添彩头。
所以,虽然邻近刑场,百香楼这些地方的生意却特别好。不仅知道要杀人时,楼上就多了许多看热闹的客人。等到杀完人了,同样有不少气血冲头的看客会进到附近酒家中喝酒、耍乐,一逞兴头。
而百香楼每次生意最好时不是夜晚,就是图稚来刑场杀人的时候。
因为看起来不仅精彩,吸引的人也多。
“看呐!看呐!小郡主又来杀人了!”
“买喽……,买喽……,都快来买买小郡主今日会杀谁、活谁啊!”
听着楼内传来的呼喊声,刚回到百香楼不久的苏客也将邻街窗户打开了。沿着人群视线看到蹦蹦跳跳奔过来的图稚第一眼,苏客的双眼瞬间就沉了下来。
苏客虽然提醒了周淮国密探老者可以尝试去刺杀浚王图浪,但苏客自己实际上也不对此抱有太大希望。
因为,秦州城中最著名的一次刺杀却不是针对浚王图浪而来,就是针对图稚而去。
目的不是图稚该杀,而是想要以此刺激浚王图浪。
当然,在他们刺杀图稚时,也是喊着为死者报仇的名义。毕竟在刑场上被图稚杀死的人已不少,只要杀死图稚,谁也不能轻易找到凶手。
可就在这百香楼上,苏客却亲眼看到了图稚是如何挥舞着那柄与她身高差不多的砍头大刀去砍死那些刺客的。当图稚身上的宫装最终染满鲜红时,那些看似武艺不俗的十多个刺客都已被图稚一一全都砍死。
而且,这还是图稚下令那些看守刑场的兵丁不准插手的结果。
或许一开始,那些刺客是想不到图稚一个小孩的武艺竟会这么高,可到了后面,他们干脆就是不想输给图稚,不想输给一个小孩子,这才一个都没跑掉。
第一次知道图稚不仅喜欢杀人,更是武艺高强后,秦州城曾掀起一阵崇拜图稚的热潮。也正是因为如此,再以后针对浚王图浪和浚王府的刺杀就渐渐变得少多了。
因为,他们连浚王府最小的郡主都杀不过,凭什么还说去刺杀浚王图浪。
所以刺杀浚王图浪虽然的确能一了百了,但也等于是一种非人举动。
不去管有多人在看自己,由让开的人群中冲入刑场,图稚就红扑扑着小脸兴奋道:“谁,今天要杀谁?拿名单给吾看看……”
“小郡主,救命啊!”
“救命啊!小郡主……”
“小郡主,某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婴儿,救命啊!小郡主救命啊!……”
看到图稚现身,不仅那些看热闹的闲人全都兴奋起来。包括刑场上待决的十多个死囚,这时也全都朝图稚哭喊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图稚在刑场现身,那就意味着杀一人,活一人,肯定有人能逃过死刑。
“小妹,莫在那胡闹,父王在此……”
正当众人都在兴奋时,监斩台上又传来一声低喝。听到这声低喝,刑场上的吵闹顿时又安静下来。
原本美滋滋在看着刑台上犯人的图稚也一回头,果然见是浚王图浪坐在监斩台上,也不去管呵斥自己的二世子图衍,立即一脸兴奋地奔向监斩台上的浚王图浪道:“父王,你怎么也来刑场了,父王不是最讨厌刑场吗?”
“是啊!父王最讨厌刑场。可你这个姑娘家却最喜欢刑场,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等到图稚扑入自己怀中,浚王图浪才笑呵呵说了一句。
当然,这不是浚王图浪心血来潮想要到刑场上看看行刑。而是只有在刑场上,浚王图浪才能有机会逮到图稚。不然以图稚的性格,那可是没有一刻会在一个地方安稳待着。除非事先传旨,浚王图浪根本就找不到人。
而如果事先传旨,浚王图浪再想掩藏传召图稚的事情就难了。
直接坐在浚王图浪的大腿上蹭了蹭,图稚就一脸满意道:“什么叫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就是父王不准女儿上战场,女儿才只能在刑场上沾些杀伐之气。”
“好,好好,我们的小稚儿是个女中英豪,那小稚儿你说,今天你又想杀谁、救谁。”
“……唔?女儿不知,二哥你先拿行刑名单给小妹看看再说。”
歪着脑袋想了想,图稚却毫不犹豫向一脸恭顺站在旁边的图衍伸出手去。
不是说恼怒,而是脸色一沉,图衍就说道:“小妹,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在父王面前。父王既然来这里监斩,那这些人肯定都是该杀之人,哪容得你这样胡闹。”
“谁说胡闹,谁敢说吾胡闹。反正吾就是要杀一人,活一人。不管,不管……”
“父王,你看二哥欺负人。”
“衍儿,不要再说了,拿名单给小稚儿看。反正真要是犯罪之人,到哪都会犯罪。今天他们或许可逃过一劫,难说日后又会怎么样。”不是说和蔼或宠爱,而是一副浑然不经意的样子,浚王图浪就挥了挥手。
“是,父王。”
虽然贵为浚王府二世子,图衍所能担当的责任却并不多,就有这一个爻埠街刑场。
不是说讨厌,而是几乎每次都要被图稚这样闹上一通。虽然知道得罪图稚没什么好处,图衍还是感到极为郁闷。
因为,如果不是在秦州这样的小地方,所谓监督刑场的责任又怎会被派任到一个世子身上。因此一边将监斩名单交给图稚,图衍就分外希望浚王图浪能出境开拓国土。
因为,只有浚王图浪成为真正的皇帝,不用窝在秦州这种小地方,他们这种世子才能变成皇子,才真正有奔头。
拿到行刑名单后,图稚就胡乱看了两眼,也不见有什么认真不认真,小手扒拉出两个人名就喜滋滋说道:“父王,那就活这两人行了,女儿上去随便斩两人吧!”
“两人?”
看了看图稚扒拉出来的名单,浚王图浪就没再做声,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人是谁。
案卷上一是因不孝而死的中年男子,二是因杀夫而死的年轻妇人。
不孝和杀夫都是重罪,看上去就像图稚乱点鸳鸯谱一样。
而在看过图稚扒出来的人名后,图衍也不再说话了。因为,图稚每次都是这样,要活的人都是一些无关轻重的小人物,触及不了图衍在刑场上的利益,这也是图衍一直都不会因为图稚胡闹而与她冲突的主要原因。
不孝?杀夫?
这种罪或许对平民来说很严重,但在皇室宗亲眼中,那确实不算什么。
然后挑出两人释放后,在两个死里逃生的死囚大声叩谢图稚恩典时,图稚就兴冲冲奔上行刑台,与其他刽子手一起砍下了两个犯人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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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小郡主……”
“……小郡主,小郡主。”
随着图稚砍下两人人头后满足的微笑,刑场上的人们不是噤若寒蝉,而是欢呼成堆。
看着这一幕,浚王图浪脸上却有一抹微微遗憾表情。
不是因为图稚竟以杀人为乐,而是因为图稚为什么会是个女孩子。如果图稚是个男孩子,或者说,如果图稚的师父肯来教导一下自己那些世子,浚王图浪就再不用为将来担心了。
例如图衍,虽然身为刑场监斩官,在人头落地的瞬间也是紧紧将双眼闭上了。
然后在图稚满脸兴奋跑回来时,浚王图浪才说道:“小稚儿,你先去换身衣服,待会我们一起回宫。”
“哦!知道了,父王。”
不是回府,而是回宫。身为秦州的土皇帝,浚王图浪早已用不着去顾忌朝廷怎么看待自己了。这也是对于朝廷现在的变化,浚王图浪觉得理所当然,也是处之泰然的原因。
已是不只一次在刑场杀人,每次都弄得浑身血腥,图稚也早习惯了在刑场附近的小屋中换衣服、收拾一下才回王府,所以也不当浚王图浪的要求是什么特别安排。
等到图稚换好衣服,甚至还小洗了一次澡,带着喷香身体进入浚王图浪的辇驾时,立即就钻入图浪怀中道:“父王,你什么时候才要出境立国啊!让女儿也跟着父王一起上阵打仗怎么样。”
“别开玩笑了,打仗可不同于比武厮杀。”
捏了捏图稚鼻头,浚王图浪一脸敦穆道:“但父王如果要去京城,小稚儿要不要跟着一起去京城耍耍?”
“要,要要,女儿也要去京城耍耍。”
听到浚王图浪要带自己去京城,图稚顿时兴奋起来道:“女儿要去看看那个写出《三字经》的太子少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没在府议上听桑采群建议浚王图浪应该趁机前往京城,可在图稚跟着浚王图浪一起兴奋时,图衍却仍是在辇驾中吃了一惊道:“父王要去京城?这怎么行?那太危险了吧!”
“这有什么危险的,想是现在的朝廷,恐怕也不希望本王遇到意外吧!”
“这个……”
“朝廷或许不想父王遇到意外,但其他人,其他人呢?父王的敌人可不只朝廷一个啊!……”
犹豫了一下,图衍最终还是决定在浚王图浪面前实话实说。
因为,图衍即便还不知道今日府议内容已然传出,但也清楚仅以今日参加府议的人数及府议内容,消息肯定隐瞒不了多久。
一旦消息泄露,那些将要成为浚王图浪出境立国目标的国家,肯定全都会行动起来。
一是阻止北越国朝廷让浚王图浪出境立国,二是想办法刺杀浚王图浪,以除后患。
浚王图浪却满不在乎,乐呵呵说道:“所以,父王才要带小稚儿一起前往京城,让小稚儿保护父王好不好!”
“好!女儿一定会保护好父王。”
“如果女儿保护不好父王,还有师父在呢!只要我们师徒在,父王天下都可以去得。”
一边拍着胸脯,图稚就在那里给浚王图浪打保票,丝毫看不出她先前还对图嘏说过要对浚王图浪见死不救的话语。如果知道图稚曾在图嘏面前说过这种话,恐怕对于图稚今天在刑场上挑出的两个活人,浚王图浪就不会那么安心了。
毕竟一个是不孝,一个是杀夫,可都有些靠边。
不过,接着图稚话语,浚王图浪却也高兴道:“是吗?那父王真要托小稚儿和小稚儿师父的保护了。既然如此,小稚儿要不要叫你那师父也来给父王见见,我们也好一起商议一下去往京城的行程,顺便父王也要赏赐一下小稚儿的师父将小稚儿教得那么好。”
“谢谢父王夸奖,女儿会去对师父说一声的。但不管师父答不答应来见父王,女儿都可以保护好父王安全。”
听到图稚许诺,浚王图浪虽然不至于说完全放心下来,但也算给自己的京城一行加上了一个重重的安全筹码。
因为正如图稚所说,图稚如果要跟来保护浚王图浪,相信图稚的师父也不会对此视若不见。而且,不仅图衍能看出浚王图浪此行的危险,浚王图浪更知道这世上想杀自己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看出浚王图浪已拿定主意,图衍也跟着说道:“父王,既然你已打算前往京城,那便让孩儿一起跟去吧!孩儿多少也能保护一下父王。”
你想保护我?就凭你砍头都不敢看的本事?
心中诋毁一句,浚王图浪摇摇头道:“不必,本王这次前往京城可不准备轻车简从,带上小稚儿,也是想让她在嫁人前见见世面……”
“嫁人,女儿不要嫁人。”
不管浚王图浪打算如何前往京城,图稚都不会太上心。可一听到浚王图浪想要让自己嫁人,图稚当即就摇晃起脑袋来。
不是不满,而是再次带起一种疼惜脸色道:“小稚儿你说什么啊!男人可以不娶妻,女人不嫁人却怎么成。不过小稚儿你可以放心,父王一定会帮你挑个好丈夫的。”
“不要,不要,小稚儿不要嫁人,不要嫁人……”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随着浚王图浪与图稚说起嫁人的事,辇驾中立即热闹起来。
不过在浚王图浪与图稚的闹腾中,图衍的心却是早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麻。因为,浚王图浪如果现在选择前往京城,图浪的安全还是个小事情,真正的大事却是失去了浚王图浪的秦州会变成什么样。
图衍固然也相信浚王图浪在离去前肯定会做好各种安排,但安排却并不等于变化。
想到其中种种可能,图衍就为自己能第一个得到这消息庆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