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果然先往池州城。
但他并没有听从兰庭的建议留在池州城内,当凭着春归那封书信为据以及出示金令调动池州锦衣卫部护侍后,周王立即动身赶回青阳县衙,而此时他遣出的耳目已经探明了劫匪的窝点。
“其实便在野狼岭不远,不过劫匪绕着野狼岭故意兜了老大几圈,属下不敢跟得太紧,待赵副使被他们带进山足有一刻后才敢尾随,废了一些时间才终于找到劫匪藏身的山坳。”
周王听了禀报,便对池州锦衣卫校尉薛成道:“劫匪手持箭弩,断非普通山匪,且挟持赵副使家眷为诱,可见意图是对本王不利,谋害亲王罪比逆上,池州锦衣卫理当察明逆案。”
当然周王将春归的信交给薛成时,已经把兰庭用铅椠的勾画擦除,锦衣卫并不知道劫匪不是齐王的信息,他们原本是只听从圣意,并不为周王差遣调动,不过而今周王既是御令钦差,手中还持有皇帝陛下的赐的金令,事涉逆上之罪也并非周王言过其实,薛成确然应当察实,且也不敢拒绝金令不救兰庭这位钦差副使。
“是,属下这就安排,不过得请殿下府上的亲卫带路。”薛成决定听令行事。
“本王随薛校尉一同去。”周王道。
“殿下不可亲自犯险!”王府亲卫与薛成异口同声阻止。
“赵副使伉俪二人是为本王所累,本王务必亲自督阵搭救二人安全,尔等不需多言延误时机,否则,倘若赵副使伉俪发生不测……薛校尉也难免被皇上追究失职之罪。”周王极其坚决。
亲卫与薛成面面相觑,显然仍在迟疑。
“况且本王若留在青阳县衙,锦衣卫务必会分派人手护侍本王安全,校尉可有把握成功救援人质安返?更可能会中匪徒调虎离山之计,若其集中人手进攻青阳县衙伏杀本王,本王反而会陷祸殃!”周王说服道。
这下薛成不敢再反驳了,他没有被卷进这场事端也就罢了,但此时他已经遵从御赐金令被牵涉进来,要真让周王和兰庭出现任何闪失……至少一个失职之罪是怎么也跑不掉的。
周王终于能
够说明他的营救计划:“我们虽说已经察明了劫匪的窝点,不过赵副使伉俪尚且在劫匪手中,必须担保他们二人的安全,白昼围攻,太容易暴露行迹,唯有夜间偷袭才更有胜算,史舯,你既已察探清楚劫匪藏身之地,有无详细勘明窝点地形?”
史舯便是那名负责跟踪的亲卫,做为周王委以重用的心腹,他办事一直得力,此时连忙将窝点地形画成一幅草图供周王参考:“窝点位于一处山坳,三面环有坡林,背靠一处绝壁,属下为了勘明地形,趁夜攀上一面坡林,潜伏至天明,亲眼目睹赵副使与顾宜人从绝壁处的山洞出来,似乎……是在散步。”
“散步?”薛成显然有些惊疑。
“赵副使与顾宜人虽未被绑缚,不过山洞之外有十余劫匪看守,且劫匪虽许赵副使步出山洞,但紧随其后不曾放松警惕。”
“赵副使明知劫匪意图在本王,早就与本王商量了他会尽力与劫匪周旋,为本王安排营救争取时间,凭赵副使的智计,赢得劫匪信任是情理当中。”周王这番解释是针对薛成的惊疑,他用手中的长尺,指着史舯曾经潜伏的那面坡林:“此面坡地距离山洞最近,大部兵力可从此处突袭。”
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战争,但周王俨然是把此次围剿行动视同战争。
“可我们从这里突袭,岂不显明是为解救赵副使?”薛成觉得周王的计划不妥。
“我们而今不知匪首何人,但只要突袭山洞,匪首势必现身指挥对抗,擒贼先擒王,这正是本王目的。”
“要若匪首以赵副使用作威胁应当如何?”
“他不会。”周王将手中长尺一抛:“匪众想要伏杀者为本王,并非赵副使,又既然他们先在金堂村伏击,必定已然跟踪了一路,摸清了本王的行迹,匪首认得本王,本王一现身,他必定会下令匪众拼死刺杀本王,在他看来,本王为的是将他逮获逼他供出主使,不会在意赵副使的生死,他用赵副使威胁本王根本没有作用。
本王既为伏击目标,匪首就势必放松人质的看守,届时包抄的兵力便能趁其不备先救下赵副使伉俪,我们的胜算,全
在趁其不备四字!但只要能够实现偷袭,就势必能够大功告成!”
他相信兰庭的判断,但他不能放过那些胆敢掳劫春归为质的人,他也不愿意在这件突发祸事上坐视旁观,说到底他不甘心。
如果那女子,认定只有赵兰庭才能为了她舍生忘死,今后更加不会再多看他一眼了。
周王以为他如今所求的,也无非是不能再与那人更加疏远一步而已。
他盯着史舯沉声下令:“先让咱们的人手做好准备,让他们熟记今晚行动路线,备好长剑弓弩,告诉他们,只要今晚能够听从指令顺利解救人质,日后本王,必按功行赏!”
史舯道诺而出,自是不敢丝毫怠慢,他没有留意这回新从金陵前来会合随护皖南私访的其中一个亲卫,趁着备战的机会,悄悄与青阳县衙内一个吏员接头私语,也更没人留意那毫不起眼的吏员溜出县衙,进了邻街陌巷一家同样不起眼的小客栈。
吏员是去见住在客栈的一个壮年男子,他乃是镖师打扮,眉梢一条疤创斜斜伸往额角,一身的江湖气倒也符合他而今的穿着,不过根据当他听吏员一番低沉又急切的说话后,边冷笑边回应的言辞就可知他绝对不是什么镖师了。
“虽说不知为何发生节外生枝,不过好得很,到来头还是得在野狼岭……周王看来注定要伏尸于此了!”
周王全然不察危险正从身边展开,他一直盯着一轮金乌,今日似乎正无比缓慢的,像个缠着小脚的女人往西移动,他好容易才等到暮色一点点在视线之远酝酿,他换上了适合夜行的黑衣,不忘下令将所有坐骑的铁蹄罩上软布,他这是担心那伙劫匪会在野狼岭不远的山坳入口处布下看卫,妨碍了这回至关重要的出其不意的突袭,所以行动必须慎密。
夜色也许可以掩盖人影,不过在那片寂静的荒郊马蹄声极可能惊动看卫,为了将动静减至最小,周王甚至决定在入口两里之外便弃马步行。
但他甚至还没有抵达野狼岭,就被拦断了去路。
阻拦的人是周王万万没有想到的两个。
丹阳老道和莫问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