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绳子,把被磨没了一部分的口嚼子也取下来。
朱慈烺张大了嘴巴,看着帐篷内绑着维京辫的朱由检,惊诧之感让他合不拢嘴,一时间也就忘了自杀的事儿了。
“赐座,李岩也一样。”
“嗻。”
镶黑卫搬凳子的功夫,朱由检向边上一招手,要来一样式简谱的明制头冠扣在脑袋上,遮住维京辫子,如此再看朱慈烺,就只见他腿脚一软。
好在是稳住了,任由卫士搀扶着坐在凳子上。
边上李岩倒是一甩袖子,冷眼看着朱由检坦然的坐下了,心头想着等会儿不管这黑旗野人王朝着自己说什么,他都必然以最恶毒的言语臭骂回去。
可惜朱由检没心思理他,反倒一摆手,示意镶黑卫把他给挪到帐篷边儿上去。
再看向已经满面都是怀疑人生已经在揉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幻视的老大,一番细细端详。
一晃六年就过去了。
老大如今模样与朱由检记忆中变化挺大,有胡子了,多少也长高了一些。
而对面朱慈烺看朱由检,多次确定不是幻视之后,便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幻术。
看向身旁柱子,大有碰一碰看能不能解除幻术的想法。
以一个不合格父亲的角度,朱由检在老大身上一番挑剔之后,还是欣慰也略带歉意的点点头,随后道。
“慈炯与媺娖两人已经在从草原上折返,如今到好水池子城了,但还需月余方能抵达京师......这几日你先跟在朕身边,也熟悉下军中旗中事务,事情处理完了回京师,朕带你去祭拜你母后。”
一番话下来,朱慈烺身子就僵住了。
边上李岩倒是疑惑满满。
这野人王说什么呢?
自称为朕?
鞑子朝中果然纲纪混乱!那小皇帝无能,虏朝倾亡之日不久矣!
然后却听朱慈烺咬牙开口朝着那野人王吼道:“我不信!!”
不信啥?
“凡阅科道疏,须观其立意,或荐剡市恩,或救解任德,此立意处。若铺张题面,娓娓纸上者,借耳,无为所欺也......”
说着朱由检微笑道:“此为昔日你陪同在旁批阅奏疏时,朕教与你的,可惜昔日你身边诸多先生如今都在隆武朝效力,如今尚在进言让隆武帝解救伱,若他们在,也正好帮朕认亲。”
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且还是在崇祯教儿子批折子时说的话,说服力不小。
虽然这次没有其余儿女在场佐证,但老大和崇祯这个皇帝待在一起的时间,要比老三朱慈炯,女儿朱媺娖加一块儿还要多。
此言一出,朱慈烺面极震惊,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
不止是他,便是这大帐之中的镶黑卫,一个个面上也不免动容,满满的狂热。
由王承恩发起,锦衣卫内部蔓延然后逐步扩展的神皇信仰,自然也就蔓延到了粘杆处,紧接着就是镶黑卫。
老黑旗诸族打底,之后吸纳各旗少年填充,经过洗脑之后,无论是野人,汉人乃至朝鲜人蒙古人,都已然将朱由检视作了在世真神。
朱由检身份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神有诸多化身,无论佛陀还是上帝,亦或是那红毛夷口中的天主,最后的终点都将是黑旗王,神的所有外在表现,也只不过是化身象。
但也因此,他们在教导下牢牢的守住了这个秘密。
李岩却是彻底搞不懂了。
看出来是野人王拿大明太子当儿子称呼了。
这是要认亲,还是要拿大明太子当干儿子?
怎么可能!
这纯纯的羞辱!
“当真,当真是父皇?”
啊?
李岩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朱慈烺,忍不住开口道:“殿下!?”
尤守龙一巴掌给他嘴捂住了。
你以为你能有椅子坐是因为你啊。
“确是朕没错,铭恭在路上应该与你说了朕为何是如今这般模样。”
尤守龙急忙单膝跪地,捂李岩嘴的事也没耽误:“回陛下,只是简述了一番。”
“要细听下朕为何变成这般模样,还有朕为何成了黑旗王,并在这昔日鞑子建立的清国之中为王吗?”
朱慈烺双目已然含泪,点头又摇头,咬牙道:“真假还需......还需儿臣我自己看!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深信,只愿父皇说的是真的,要儿臣心中肯定,还需见到慈炯与媺娖折返京师与儿臣会面再说!”
“好,那祭拜你母后愿意去吗?”
“去!”
朱由检释然一笑,笑的颇有些开怀。
“那就在朕身边跟着吧!”
无论是老大还是朱由检自己。
变化确实太惊人了。
而老大做了六年俘虏,内心比老三和女儿坚毅许多,而倔强也能称为坚持坚定。
被骗过来这一路上遭遇也不比前面俩,自然不能一口确信。
表现实在不错。
“还愿侍立朕身旁,协助朕批阅奏疏吗?”
晃晃封皮上明晃晃写着两黄旗大臣,章京呈上来的折子。
边上感觉自己脑子成了浆糊的李岩都动了心。
就算打着探查敌情的心思,这折子也得看呐。
朱慈烺于是一咬牙,点头了。
“来,把椅子搬过来就成,这张桌子你先用着。”
朱由检招呼六年不见的大儿子坐下,然后将批阅过的折子推到他桌案上。
“你多年不曾理政,先看几天吧。”
朱慈烺点点头,看朱由检一眼后便扭头。
是。
还是像。
他心中早已偏向是,可他不敢如此简单就相信,所以也不敢多看。
太像了,他怕自己看多了,心理防线会陡然松懈。
也是因为这张脸,他才喊出了父皇二字。
也因此,他更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
以断出真假。
而待得他点头之后,朱由检看向了被尤守龙释放,但已然是目瞪口呆的李岩。
对于这位被一同带来的大顺军师,总之先微笑就对了。
“还要多谢李大学士了,若不是大学士出手相助,我儿要脱困可就艰难许多。”
李岩听得这一句,双手猛掐大腿。
剧痛之下,舌头也没好全,可他发现眼前这梦都梦不到的局面人物一点不带变的。
只能带着癫狂意味的朝着朱由检呵呵一笑:“你是崇祯皇帝?天神下凡附体,然后你成了野人王,然后又在这清国当个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