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满再见到桓温的时候,桓温依旧没穿衣服。
“嗨。”谢小满从窗户蹦进来,这一次,到没有刻意的放轻手脚。
她看了看桓温身边的女人,不是南康公主,而是谢家的那位姐姐,于是不禁笑了起来:“桓大将军,艳福不浅呀。”
桓温早已在她推开窗子时醒来,此时整个人如同黑暗中的雄狮,虽然坐在床榻之上,手上却握着已然出鞘的短刀。
他浑身的肌肉都已经紧绷了,确保下一刻,他就可以暴起杀人。
他的刀,的确可以杀人。
看到谢小满的时候,桓温不禁眯起了眼睛,脸色微寒。
旁边的谢温雅早已被吵醒,身旁桓温散发着的杀气,让她十分畏惧。这时候谢温雅将自己死死的裹在被子里,不敢睁眼睛,只是莫名其妙的感觉,闯入者的声音有些耳熟,不知在哪里听过。
只是心中不禁更加诧异,闯入之人怎么是个女子?莫不是夫君以前的相好?
“温雅姐,许久不见。”
心中正混乱着,谢温雅却听到跟自己问好的声音,心下一抖,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袭青衣广袖的谢小满,正在冲着自己微笑。
“小、小满?”谢温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揉了揉。
“温雅姐,别害怕。我是来看看桓温这个家伙,有没有在婚后欺负你的。他要是敢欺辱与你,你就跟我说,看我不把他揍个四脚朝天。”谢小满笑道。
“小满,这——”谢温雅许久不见谢家人,即便是谢小满。这时见来也格外亲切,猛地就想从床榻上起来,却陡然发觉自己没穿衣服,吓的又缩了回去,下意识的看了桓温一眼。
这一眼目光简单纯粹,完全是把桓温当成了主心骨的样子。
谢小满见状,便明白了什么。挥了挥手:“桓温。看来这个姐夫做的还算不错,不过你放心,只要我听到一丁点的风吹草动。自然会来帮我姐姐讨回公道的。”
桓温皱着眉头,明显有些不悦。
这也是必然的事情,没有人会因为半夜忽然闯入自己家的人而心生喜悦。除非对方是经年不见的老友,又或者。是人间难觅的美人。
很显然,谢小满哪个都不是。
不过二人有旧。
此旧却非彼旧。桓温看着对面那个依旧清冽的身影,原本已经黯淡了稍许的记忆再度明晰,所以他很不快活。
“你来做甚?”桓温发问,面色冷峻。
“不要这么冷漠嘛桓大将军。来跟你谈一门生意罢了。”谢小满微微一笑。
桓温双目微眯,只道出一个字:“说。”
“在这里?”谢小满看了一眼谢温雅,笑道。“不大合适吧?我要说的可是一轮明月的事情。”
桓温面色微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谢小满转过身,将正在向屋内吹冷气的窗子关上。顺便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我刚从那边过来,生意很不错。”
夜里还能开张的,类似的生意并不多。
桓温有些生气,是当真生气了:“你他妈到底是不是个女人!怎么什么地方都要掺和一脚!”
谢小满抱着膀子看他,笑而不语。
“温雅,我先出去谈点事情,你先睡,不必等我。”桓温看向谢小满的目光微冷,“如果有什么事情,直接叫护卫。”
“知道了,夫君。”谢温雅面色微红,看了谢小满一眼,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谢小满笑嘻嘻的道:“温雅姐不必害羞,你们之间要是不恩爱的话,我才要揍人的。”
桓温懒得理会她,起身披衣,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分毫没有因为自己光着身子而觉得尴尬。
谢小满自然也不会觉得害羞,一名身材堪与后世健美教练相媲美的男子,只穿着一条亵裤在眼前晃过,对于她来所,更像是一种对于身材的欣赏,而不至于害羞。
两个当事人都若无其事,只有谢温雅脸红的快要滴血,终究把自己的头脸都盖在了被子里,羞的不敢见人。
谢小满哈哈一笑,跟随着桓温往外室去了。
桓温自行掌灯,外面的人看见屋内灯亮,不免觉得疑惑,连忙近前询问,却不敢直接开门。
“大将军,可需要人伺候?”
“不必,你们都退下。”桓温声音低沉而清寒,满是雄性的气息。
他只穿了一件外袍在身上,胸前蜜色的肌肉仍旧清晰可见,根本遮蔽不住。
没有了原本婚约的拖累,谢小满终于能够好好的欣赏一番,啧啧称赞。
她自己也不客气,随意坐了,撑着脑袋歪头看着桓温。
桓温见状,眯了眼精,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谢小满,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你若喜欢,当日何必金蝉脱壳?这时候又送上门来?”
谢小满的身子完全被桓温的身影所笼罩住,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她甚至能够感觉到桓温身上炙热的温度。
“你若是没有娶妻,又不逼婚的话,我没准儿还会考虑一下。”事到如今,谢小满觉得这种小事没有必要瞒他,玩味的笑道,“我谢小满平生最恨别人逼迫,你越想要什么,我偏就让你得不到什么,如此而已。”谢小满耸了耸肩。
桓温低笑一声:“为了让逼你的人不痛快,把自己也赔进去,这样合适么?听说你现在自己在南罗巷子里住?是被谢安撵出去了?”
“你对我调查的还挺详细。”谢小满微微挑眉,“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只是简单的不喜欢谢府的人多事多,找了个清闲的地方罢了。”
“哦?”桓温似笑非笑,也不知到底相信与否,“听说你还养了个小白脸?”
谢小满微微愣怔,心想什么小白脸?随即才想起来同在一个院子里住着的许哲峰,竟然就被当做小白脸了?
“那家伙哪张脸白了?”谢小满懒得解释,扬眉回问。
桓温冷笑一声,凑得更近:“你喜欢的,是本将军这样的人物。那些文文弱弱的书生,自然是看不上的。你若是想要,倒不如与本将军春风一度,何必去找那市井的小混混,平白折辱了身份!”
谢小满听得云里雾里,却终究从中听出了什么,笑着扬眉:“我不是听错了吧?桓大将军你难道是……吃醋了?”
桓温被人戳中心头痛处,目光一缩,直起身来,抱着双臂。
“哈哈哈!”谢小满拍腿大笑,“桓大将军真是有意思,想来并不是看上了我这个没什么优点的脸,而是受不了被别人拒绝吧?这也难怪,桓大将军这样的人,一辈人被人拒绝的次数恐怕少之又少。而对于女人,我猜,素来都是你勾勾手指人家就投怀送抱了罢!”
桓温并不言语,低头冷笑的看着谢小满。
“怎么?被我戳中了心病?”谢小满得意一笑。
桓温略微沉默:“你比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张狂了不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一回,轮到谢小满微愣。
月轮朗照,正是秋日特有的空明澄澈。
油灯轻跳,摇摇晃晃的映出两个人影来。一个雄威如山站在那里,侧影是刀割一般冷峻的面孔。另一个小巧的坐着,抬起头,竟显得有些乖巧可爱。
月明星稀,乌鹊仍在南飞。
明月别枝惊鹊。被惊醒的鸟雀看着眼前的一幕剪影动也不动,误以为是一副剪纸画,正歪着脑袋“咕噜咕噜”发出喉咙里的声响,却见小巧可爱的影子,抬起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惊得鸟儿连忙扑扇这翅膀,飞走了。
正在拢头发的谢小满感觉到了这一幕,偏头看了看关闭着的窗棂,轻笑起来。
“我发现这件事情特别有意思,”谢小满轻轻笑着,“明明我才是当事人,偏偏你们都很清楚我的命运。”
桓温自觉失言,却没有什么后悔的心思。
他这种人,素来很少后悔。
只是看着谢小满脸上的笑意,桓温也不禁略感怅然:“我没那么大的能耐。薛子承说的,我也不知真假。不过这么看起来,应该是真的了。”
“怨不得你当时非要我做小妾,看来也是看中了我片刻就会死去这一点?与谢家结了姻亲,又不需要真的去哄女人,你这个如意算盘果然打的很不错。”谢小满叹息道。
桓温并没有反驳,只当是默认。
“不过真是抱歉,没让你如愿。话说回来,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如果知道的话……”谢小满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笑起来,“恐怕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我知道。”桓温也淡笑起来。
谢小满站起身来:“既然你知道我就要死了,这生意也好谈了。我要揽月楼一半的干股,经营权我不管,就坐等收钱。”
桓温再度眯起了眼睛,用审视的目光看她。
谢小满笑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会在想,我都快死了,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有用。第一,我现在毕竟还没死。没死,就要活着。第二,就算我死了,还有一些人没有死,我需要保证他们在我死后,还能没什么负担的活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