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满正在入静。
她的世界里,黑暗正在崩塌,透明的球体正不断的吸纳着黑暗,又将黑暗化作光明。
这光明却又并非全然善夜,甚至没有发出什么光芒,只是单纯的透明着,看不出黑白,看不出善恶。
只是它的背后,仍旧是一片黑暗,于是谢小满看向它的时候,后面的黑暗透过透明的颜色落入眼中,就连它都仿佛成了黑色。
心头一片虚无澄澈,清冷的难以夹杂一丝情感。
这种感觉到底是好是坏,谢小满说不清。
她只知道,一旦自己开始呈现这种状态,修行的速度就会大幅提升。这是自己以前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事到如今,这样真的好么……
谢小满心神微乱,感觉到身旁有人,索性睁开眼睛,脱离入静。
“吃了它。”夏花正在立在床头,递给谢小满一粒丹药,神态温柔。
“这是什么?”谢小满接过来,看着手中深红色散发着药香的小球。
“丹药。”夏花笑眯眯的回答。
“我当然知道是丹药。”谢小满轻蔑一笑。
夏花不喜欢谢小满现在说话的语调,所以她夏花般绚烂夺目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下一刻,谢小满的喉咙已经被夏花握在了手里。
“我以为,咱们之间的事情,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夏花的身上散发出冷意,冰冷的肃杀,如同夏花的凋零。
谢小满无法呼吸,也倒也是必然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在被人抑住喉咙后。还能畅快呼吸。
但是她没有挣扎,只是近乎于冷漠的看着夏花。
“你只是我所选择的一个幸运儿,在我眼中,更像是一个人事不知的幼童,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为何做不到?”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目光。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好好想一想,从今以后,应该如何做人。在我面前,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别看我长成这个样子,可实际上,我的脾气一直不大好。而且。如果我生气了,总是会留下很多不好的东西。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你虽然不聪明,却应该也不蠢笨。我之前说的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选项。我之所以现在选择你。仅仅是因为你拥有修行的功底,事情做起来会简单方便的多,如此而已。”
“可若是我真的生气了。没准儿我就会放弃你不使用,转而去找别的人。你可记得?我之前是说过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还有七十六个生命可以被我选择。”
“所以,我奉劝你,好自为之。”
后面四个字,夏花说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这是认识夏花以来,谢小满听过夏花开口说过最多的话。
掐住脖颈的手倏地收回,谢小满重新夺回了呼吸的权力,一时趴伏在床榻上,强烈的咳嗽起来。
眼前的黑暗用了好了一阵子才全然散去,谢小满重新坐正,看向夏花的目光依旧不冷不热。
“你就不能乖乖听话么,”夏花叹息了一声,彷如母亲或是长姐一般,双目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深情款款的看着谢小满,温柔的手触碰着谢小满的脸颊,“你自己好生想一想,只要听我的话,对你不但没有任何坏处,甚至还是一种机不可失的强大机缘。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会拥有柔然的血脉,又有几个人能够得到我的扶持呢?只要有了我的帮助,所谓修行,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罢了。”
她张开双臂,仿佛正在拥抱全世界,脸上流露出享受的表情:“站在世界巅峰,这种感觉,又有谁不想追求、不会流恋的呢。谢小满,只要你乖乖听话,好么?”
谢小满看着眼前的夏花,看着手中的丹药,忽然笑了起来。
“我这个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听话的人,从小就不是。”
“上学的时候,我不愿意听老师的话。因为我经常在想,其实老师你读的,也不过是寻常的师范,如今又用自己的经验来教我们,又有多大的能耐呢?父母,当然也一样,一代人必定是要胜过一代的,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听话?我尊敬你们,所以你们的看法,我会听着、参考着,但绝对不会贯彻执行。”
“同学、朋友,一切的一切,我活在世间这么多年,虽然也多少经历了一些事情,可是,却从未真正听过什么人的话。”
“因为很多时候,我也在想。我也是有脑子的人,如果不用一下的话,是不死太可惜了?”
夏花听着谢小满的话语,眼神逐渐变冷:“可是你应该知道一个道理,聪明的人,一般都不会活得太久。”
“太久是多久?”谢小满笑的洒脱,“如果苟延残喘、苟且偷生,我觉得还不如径直死去来的痛快。”
“看来,你是决定了,准备不听我的劝告?”夏花眯了眯眼睛,仿佛是在笑,双眼里透露出的,却是让人背脊发凉的寒光。
“当然不会,我这个人,其实还是很怕死的。”谢小满笑的突兀,转手就将丹药扔进了嘴里,“我只是在告诉你,逼迫别人也要有个限度。虽然我是怕死的,可是这个世界上,也有比死亡更令我恐惧的东西。当然,不只是我,每个人都是如此的。”
谢小满嚼了嚼口中的丹药,咽进肚里,一道纯净饱满的灵气,瞬间释放开来,充斥了她浑身上下的所有经脉。
“酸酸的,是不是放山楂了?”谢小满剔了剔牙。
夏花冷眼旁观着她的举动,听着她的说辞,身上的杀气渐渐敛去,周遭却依旧有冷风飞扬。
“人类啊,你们这样孱弱的生命,为何会存在于世上。”夏花轻声感慨,语带轻蔑,“真是可怜呢。”
她眉头微蹙,流露出几分憔悴的表情,我见犹怜。
桓温掀开帐篷门帘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表情。
“谢小满,你是不是又欺负夏花姑娘了?”桓温笑眯眯的,双手伏在身后,踱步走进来。
“我当时谁,原来是桓大将军。”夏花眼波如黛,声音娇媚入骨,却分毫不觉得廉价或者下流。
她的美是超脱于尘世的美,自然而然,风情万种。夏花千万种,从雏菊到牡丹,从清莲到荼蘼,每一种都是夏花。每一种美丽,也都是她夏花的美丽。
桓温只觉得昏暗的帐篷里,连光线都随着夏花的笑容而明亮了许多,一时心脏都跟着露跳了一拍。
谢小满冷眼旁观,她身体里灵气实在太过充沛,堵得浑身经脉都跟北京堵车似的,涨得难受至极,哪里还得说的了话?
这时候看到桓温色迷迷的样子,只好抱以白眼,以表示自己的不屑。
桓温只在入门时扫了谢小满一眼,之后整个人就全然被夏花迷住了,摆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一门心思的跟夏花聊天。
灵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堵得谢小满万分难受,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气球,充气充多了,立刻就要爆炸一般。
她没有办法,只能尽力控制着灵气的流转,只是没过多久,她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也都是音频极高的耳鸣声,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桓温用余光扫了谢小满一眼,仿佛没有看到她苍白的面色一般,依旧与夏花说笑。
“一刻钟之后就开拔,这些帐篷之类零零碎碎的东西有人会收拾。夏花姑娘生的娇嫩,是惯乘马车还是什么?我先着人去江北准备。”桓温笑着询问,语气态度是谢小满从未见过和颜悦色。
不过这一回,谢小满依旧没有见到。
“夏花不过是个过客,自然要客随主便的。”夏花笑的优雅。
“好,夏花姑娘果然是个贴心的人,在营中能有姑娘作伴,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看,也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呢。”桓温笑道。
夏花道了声“不敢”,微微福了一礼。
桓温告辞而出。
走出大帐,桓温跟旁边的士兵们吩咐了几句,说了些让他们莫要惊扰到姑娘们的清静之类之类的事情。其间又有人来报告舰队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拔。桓温点头应了,又问了问昨天落水那些人的情形,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继续往回走。
给自己的战马刷了刷毛,又检查了一下马镫和马蹄铁的磨损程度,桓温进帐篷擦拭了一下将剑,与郗超说了几句刘氏身体如何如何的闲话。
薛子承在这时候走进来,桓温问了问他的身体状况,见薛子承一张脸还是白的跟纸一般,不免笑话了一番。
直到这个时候,薛子承才从怀中摸出一根带着叶子的枝条,放到了书案上,给桓温和郗超使了个眼色。
“此物名为障目,可以在短时间内隔绝视听。只是为了不引起那位夏花姑娘的怀疑,不能用太久。”薛子承道,“大将军此去,可看到了什么?”
这么长时间之后,桓温终究黑了脸,身上散发出一缕杀意:“果然如子承你所言,我见谢小满那个丫头面色苍白,脖子上还有几道指引,明显是被夏花胁迫了。子承,这个夏花,到底是什么来历!你给我说清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