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服刑人员住宿楼下来,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点。周科长留楚天齐到食堂就餐,楚天齐以“有朋友在外面等着”为由,推辞掉了。他邀请周科长到外面饭店就餐,周科长也以“不能脱岗”进行婉拒。
给周科长留下五百元钱,由他代魏龙保管,做为零花之用。然后在周科长陪同下,二人走向监狱大门处。
走着走着,忽觉背后似乎有眼睛盯着自己。可当楚天齐回头四顾时,看到的只是那一栋栋写有标语的建筑,还有那高耸的大墙和上面密密麻麻的电网,以及在瞭望塔上值勤的哨兵。
看到楚天齐两次回头,周科长安慰道:“楚局,你放心,对你的朋友我一定会尽量照顾的。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一定让他少受罪,尤其不让他受别人的欺负。”
知道对方理解偏了自己的意思,楚天齐便也顺着话头说:“明白,我相信有你的照顾,他一定不会受罪,可还是不由得惦记他,哎。”
两次回头,都没有发现那双“眼睛”,楚天齐认为可能是自己心里放不下魏龙,也可能是任跃祥在关注自己。但他又觉得不像,觉得那双“眼睛”里更多的是仇恨和报复的怒火。
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楚天齐只得给自己下了一个“疑神疑鬼的结论。”
把楚天齐送出大门,二人握别,楚天齐邀请周科长有时间到开源做客。
周科长表示感谢,同时请楚天齐对这里的事放心,并坚持等对方车辆启动,才挥手告别,返回了院子。
云翔宇驾车,楚天齐和于涛坐在后排座椅上,向市里赶去。
“哥们,探一次监怎么进去三个多小时,我以为你住里边了。”于涛说到这里,感觉这话有些别扭,又马上补充道,“是不是公安局长都要体验罪犯生活?”
“按你说的,是不是还得去和吸毒人员学吸毒?”楚天齐笑着反问。
“那倒不必,不过体验一下那些风尘女子的生活,也有可能。”云翔宇接了话,“就你这形象,就你这体格,没准那些女子感受到了你的温情,还能主动交待问题呢。这也算是舍身取义,也符合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精神,正是楚局长伟大人格的写照。”
“净瞎埋汰人。”楚天齐手指二位,“九点半的时候才轮到探视,探视完就十点多了。正好有同事的同学在这里工作,我又让他带着各处转了转,想借鉴一些经验,用到看守所上。”
“原来如此,楚局长真是位尽职尽责的好官,休假也不忘了工作。”于涛笑着,“你刚才没出来,我在车上睡着了,梦到你就在给女犯人做工作,在用温情感化他们。”
“胡说八道。”楚天齐“怒”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听着楚天齐“怒不可遏”的申斥,车上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咯噔咯噔”,汽车连着两下颠簸,于涛“哎哟”了两声:“妈*的,咬舌头了。”
这回轮到楚天齐大笑了:“哈哈,老话说的好,口下留德呀。”
“不和你斗嘴,我都饿的没力气了。”于涛说着,把头歪在靠椅上。
云翔宇也专心看着前面,不再说话。
楚天齐目光投向车窗外面,路面上那些补丁进入眼帘,他不由得想起了魏龙那条受伤的胳膊。他可是知道,普通沥青路面摊铺时,热沥青温度都在一百三十度以上,即使修补时没那么高,恐怕也得一百来度吧。活生生的一条胳膊,被浇上滚烫的沥青,会是怎样的惨状,该是多么的疼痛难忍?
肯定魏龙一辈子也不会想到有今天,不会想到他自己会有这样的一段经历。即使像他所言“后来一直生活在惊恐中”,但更多的还是侥幸,侥幸不会东窗事发,侥幸能够亡羊补牢。
有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总在想着大捞特捞,到头来混了个锒铛入狱,但还往往慨叹时运不济,慨叹自己做事不够严密。也有的人是一步错,步步错,到头来只能到高墙里反思。可能魏龙就是属于后者,就是源于对儿子的溺爱,才走上了一条危险之路,才一失足成千古恨。
俗话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楚天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任跃祥。任跃祥入狱的事,楚天齐知道,但和对方既非朋友,也没有任何仇恨,他并没有去关注对方。不曾想,却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自己都不禁感叹,恐怕任跃祥的感触更深吧。
任跃祥当初可是县长秘书,和县委书记秘书刘大智一样,前途一片光明。而且按当时的情形看,任跃祥似乎更有优势,因为还有组织部第一副部长在极力推举他。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和魏龙是甥舅关系,但魏龙对他的庇护,那却是尽人皆知。
可是任跃祥却置大好前途于不顾,竟然协助毒犯贩毒,竟然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也许他有自己的无奈,也许当初也是不得以,也许首次是因为无心之过,也许就是他没有认清其中的凶险。无论哪种情形,任跃祥都是可悲的,也是可恨的,既害已也害人,既让自己身陷囹圄,也间接拆散了许多本应美满的家庭。
本来任跃祥现在应该是在科级部门做一把手,应该是每天应酬不断,应该是在工作之余享受家的温馨。可是这些都变成了假设,变成了根本不可能。任跃祥本应活的很体面,很有尊严,可现在竟然为了区区的一百元烟钱而连连称谢,竟然把他自己的自由放到了高墙大院之中。
哎,人呀,还是欲望在作祟,还是很难看破那个“贪”字,而这个“贪”字的写法五花八门、花样百出。自己一定要警醒,一定要躲开那些看的见的腐蚀,也要躲开那些“糖衣炮弹”,更要警惕不自觉的堕落。到监狱看望魏龙,参观监区,楚天齐无形当中受到了一次别样的警视教育。
除了惋惜魏、任二位的人生,楚天齐也慨叹世事无常。本来至亲的骨肉,到头来却反目成仇,而且都混到了同一处院墙中。
通过看和听,楚天齐也对军事化管理有了更深的理解。魏龙和任跃祥同在一个监狱,同在一栋楼住宿,但却竟然没有见过面。虽然这可能是监狱故意为之,但也不得不佩服管理的科学。如果不是今天自己去探监,如果不是听自己说出“魏龙”两字,任跃祥恐怕还不知道魏龙也在这个监狱里边吧。
今天和任跃祥的不期而遇,让楚天齐对任跃祥又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个人思想有问题。从对方的言谈话语可以看出,对方心中更多的是恨,恨魏龙没有带好他,恨刘大智在外面吃香喝辣的。
任跃祥最后说的那句话涌上脑海,楚天齐觉得对方把刘大智看的很准,但同时也疑惑对方诡秘的笑容。那句“他早晚会倒霉的”,究竟是一种诅咒,还是意有所指呢?
汽车已经驶上柏油公路,楚天齐的思绪又跳到了工作上,他觉得自己的工作任重道远。自己既要严厉打击那些明目张胆的犯罪,比如贩毒,比如拐卖人口,比如暴力打*砸。也要面对隐藏在好人堆里的坏人,或者说警惕、防范、打击那些不坏的人所做的坏事。
“哥们,探了一次监,怎么变的神神叨叨的,一会摇头叹息,一会愁眉不展的,不会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了吧?要不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云翔宇盯着后视镜,调侃着。
“找个美女心理医生。”于涛闭着眼睛接了话,“那样楚局长才能敞开心扉,说不准还能敞开怀抱呢。”
楚天齐哭笑不得:“你们这俩家伙,一会儿不埋汰我,就一会儿不舒服。去里边转了一圈,能没一点儿感悟?我只是觉得受到了警醒教育,警醒自己,也要帮着警醒我的同学、朋友,比如你俩。”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好像除了你,没好人似的。”于涛很是不屑,“别看你道貌岸然,别看你身居要位,说不准也是一肚子男盗女娼,说不准也是吃饭不给钱的主。”
听到后面这句话,楚天齐笑了:“哈哈,你要不提醒的话,我还真忘了。尽快去学校旁边那家串店,帮我把帐结了。”
于涛表情很夸张:“哥们,不是开玩笑吧,你还真吃霸王餐了。是忘了带钱包,还是又被学*妹围观了?”
“哪那么多事,让你结就结。”楚天齐揶揄着,“心疼那几个小钱,也不用这么找理由吧?”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楚天齐拿出手机,一看上面的来电显示,不禁微微皱眉,但还是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捂到了耳朵上:“什么事?”
“我把那些东西都买上了,按你说的,专门大中午跑到山顶给你打电话。你告诉我,怎么弄?”赵六的声音传来。
“你这样,先烧一些白开水,放凉了。再弄一个熬药壶,把那些药材都放到药壶里,先用凉白开水浸泡半个小时,然后用慢火煮。等到水开锅后,再熬五分钟就停止,过个半个小时再煮,再开锅就行了。晾凉了以后,把药汤倒出来,一副药喝两天,一天两到三顿都行。千万记住,一定要看着火,千万不能把药熬糊了,否则会要你命的。”
“哦,记住了。”赵六嘟囔了一句“还得弄药壶”,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于涛调笑着:“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又变郎中了?”
楚天齐回了两个字:“祖传。”虽然是调侃的话,但他给赵六开的药方,就是完全照搬父亲以前开过的治胃病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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