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到来了,省城的空气还是那么糟糕,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空气中似乎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正是上班早高峰期间,机动车、脚蹬车在大街上来回穿行着。骑电动车、自行车的人大都戴着头盔或口罩,女人更是用纱巾裹上头脸骑行在来往车流中。为了防止霾天污染和难闻气味,那些穿行的汽车也都紧紧关闭了车窗,车上人则耗费着汽油制冷或干脆忍着一时的闷热。
在滚滚奔行的上班车流中,各色车身几乎都蒙上了一层灰色,其中的一辆黑色轿车也未能幸免。轿车上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男子身穿白色衬衫、藏青色长裤,脚蹬黑色系带皮鞋,梳着大背头,是标准的官员打扮。
男子坐在后排座椅,正打着手机:“今天没见到?”
“没有,到现在人也没来,也没看到那辆‘桑塔纳2000’。”手机里传来一个男声,“估计是等不起,走了吧。”
“走了?可能吗?他都等四天了。”男子道,“该不会是他又在耍什么花样吧?”
“耍花样?现在我已经对他进行立体‘保护’,只要他一出现在单位门口,就进入了‘被保护’范围,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咱们的眼睛。只要他想找您,就得经过我,我就能第一时间向您汇报,除非他不到这里来。”对方声音很是自得,“要是他不来的话,还怎么见您,又如何找我?连着四天碰壁,他也只有回成康这一条路可走,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耗着吧。时间一长的话,市里也不能让他这么的。”
“绝不能大意,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灯。在玉赤的时候,你吃了他多少亏,难道忘了吗?说实话,以前我也是犯了轻敌的毛病,才让他一次次得手,还被他巧使唤了两次,想起来就丢份。”男人不无担心,“远的不说,就拿昨天的事为例,我的车刚进大院,他就跟进来了,还直接拉着你来找我。这分明是他一直在门口瞄着,也极有可能发现了你的猫腻。还好下面人耽误了他一些时间,咱们才正好错开,否则差个两、三分钟的话,就被他碰到了。就是这样的话,也差一点让他钻了空子。”
对方接话:“昨天是有点大意了,再加上那家伙也确实狡猾,所以我才在楼道里弄出动静,然后故意加重了暗号……”
“嗤笑”一声,男人打断对方:“暗号?提前我根本没有思想准备,要不是听到你嚷嚷的话,就坏菜了。”
对方急道:“接到他进院的消息,我就给你发了……”
“不知是信号原因,还是怎么回事,在你敲完门以后,我才收到。”说到这里,男人忽然道,“对了,他会不会又躲在门口,会不会换一辆……”
忽然,汽车摇晃一下,猛的停住,打断了男人的话。
男人身体惯性的向前一冲,他下意识伸手,手掌撑在前面座椅后背,头部才堪堪没有撞到车身或车座上。纵是这样,手中手机还是掉到了座椅上。男人怒声道:“怎么回事?”
“厅长,都是那个死车。”说着话,司机手指指向车外。
男子抬起头,顺着司机手指方向看去,一辆银灰色轿车停在右前方,和自己这辆车也就十厘米左右间距,看样子是在抢道。
“厅长,这是到了咱们单位门口,我放慢了车速,否则非得撞上去。”说着话,司机推开车门,“我下去看看。”
“妈的,竟敢在门口撒野。”男人爆过粗口,也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他一眼看到那辆银灰色轿车只是一辆“现代”,和自己的豪华奥迪根本不在一个档次,顿时嘴角浮上一抹冷笑,心道:真不妈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撒泡尿照照。
此时,“现代”车驾驶门打开,一个年轻人走下车来。
看到这个年轻人,男人就是一楞,总觉得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于是,在脑中搜寻着此人的信息。
“你怎么开车的?”奥迪司机紧走两步,手指年轻人。
年轻人道:“我开的很慢呀,也就三十迈。是你开的太快,至少在八十迈左右。这里是出入口,又有减速带,你是明显超速。”
妈的,老子在这里一直是这个速度。尽管奥迪司机心中很是不屑,但对方讲的在理,他自是不能这么说,但他仍然仗着地主之利,怒声道:“妈的,明明是你抢道,还这么强词夺理,那咱们就让交警来处理。”
此时,男子忽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了:这司机不是给那小子开车吗?
“怎么这么大火气?说话也太不文明了。”“现代”车右后侧车门打开,一个大高个年轻人走下车来,“交警来处理也得尊重事实,我们车上可有行车记录仪,你的车绝对超速。”
“行车记录仪,就你那破车?”奥迪司机只是刚听说今年有这个东西,他开的奥迪车都没安装,显然不相信“大高个”的话。
“人不可冒相,海水不可斗量,车也一样。”“大高个”上前两步,然后一吸鼻子,疑惑着道,“你是酒后驾车?”
奥迪司机顿时脸色憋的通红,下意识的捂了捂嘴。他昨天晚上喝多了,如果现在检测的话,肯定是酒驾。但他怔了一下之后,又吼道:“妈的,关你屁事。”
“小刘,怎么说话呢?”久未说话的男人沉声喝止道。
奥迪司机瞪了眼大个子,闭上了嘴巴。
“呀,董厅长,是您呀。”“大高个”忽然奔向奥迪车旁男人,“真不好意思,不知道是您司机,否则就让他骂几句,我们也不辩解了。”
奥迪车旁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河西省建设厅党组书记、常务副厅长董建设。董建设鼻子“哼”了一声,咬着后槽牙说:“楚天齐,我应该想到是你呀。”
“大高个”也正是楚天齐。楚天齐一笑:“董厅长,谢谢您记得我。”说到这里,他转回头,冲着围观众人道,“散了,都散了吧,我和董厅长是老熟人,大家都散了吧。”
董建设压低了声音:“楚天齐,你干的好事。”
“厅长,您太客气了,还让我和您一同乘车。”楚天齐大声说着,伸手拉开奥迪车门。
“我不坐车。”说着话,董建设大步向前走去。
“那我陪您。”楚天齐在后面跟了上去。
刚才的对话中,董建设声音故意压的很低,人们只听到了楚天齐说的话,现在又见两人并行而入,都不禁投去羡慕的目光,羡慕这个年轻人竟然受到厅长如此礼遇。
建设厅办公大楼里,一个男子快步跑下楼梯,向楼门口冲去。当他跑出楼门时,惊愕的站在台阶上,看着拾级而上的董、楚二人。
自是看到了台阶上男子,楚天齐冲对方挥了挥手:“孔处长,不必客气,不用出来迎接。”
台阶上站定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计划财务处主持工作的副处长孔嵘。孔嵘没想到竟然会看到如此一幕,没想到董厅长竟然会与姓楚的相伴同行,但现在他想到了,也为刚才的疑惑画上了注解,同时心里也长舒了口气。
刚才的时候,孔嵘正和董建设通电话,忽然对方说到半截就没了声音,紧接着就是尖厉的刹车声,同时伴有杂乱的声响。然后不多时,便依稀是董建设的质问,还有董建设与司机的对话,但两人的声音都很低,其实此时董建设手机已经掉在座椅上了。尽管听的不甚清楚,不过孔嵘弄明白了意思,知道汽车遇到了状况,好像就在建设厅附近,很可能是车祸。
车祸?想到这两个字眼,孔嵘大惊:这怎么行,董厅长怎能出车祸?他一时之间都快急哭了,便快速跑出屋子,去乘电梯。可不知怎的,电梯却一直停在顶楼,怎么摁按键也不下来。于是,他直接沿楼梯快步而下。
孔嵘的确是太着急,的确是太怕董厅长车祸严重了。当然,他着急的并非董建设本人,而是担心因为董建设出状况而影响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孔嵘一直都是由董建设罩着,没有董建设就没有今日的孔嵘,如果董建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孔嵘的政治生命也就堪忧了,甚至就此终止也不无可能。现在看到董建设健步走来,孔嵘的一颗心才放到了肚里。
“厅长。”孔嵘冲着正上台阶的董建设喊了一声。由于过于激动,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似乎要哭出来似的。
董建设可没读出对方的“喜极而泣”,他现在有的只是满腔怒火,有的只是对身旁大高个的恨意,还有对这个笨蛋秘书的不满,不满这个家伙的自以为是,不满这个家伙的虑事不周。于是他说道:“不在办公室待着,瞎跑什么?”
“厅长,我……”孔嵘自是无法讲出心中想法,刚说出几个字又闭了嘴。
“满头大汗,成何体统?”轻斥一声,董建设从原秘书身边经过。
冲着孔嵘做了个鬼脸,楚天齐跟上了董建设。
临进楼门时,董建设转头沉声道:“都是你搞的鬼。”
楚天齐“嘿嘿”一笑,低声回应:“情非得以,敬请谅解。若不是略施小计,我又怎能见到厅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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